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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主角:谢冰妍萧墨炎 更新:2022-09-13 04:1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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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谢冰妍萧墨炎的其他类型小说《云画月光美人缘》,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大离王朝的圣元五年八月十五。
这天,是个极好的天气,天空湛蓝,阳光和煦,照在人身上暖洋洋的。
因为是中秋,宫里特地给各位大臣放了假,准许今日不用当值,可以回家团聚。
刚退了朝,谢冰妍正准备随着众人一同出宫回府,还未抵达宫门口,就被小太监唤住了。
“谢大人请留步。”
谢冰妍抬眸瞧过去,认出是太监总管李茂全的徒弟,于是忙停下脚步,负手立在门口。
等人走近了,她含笑问道:“公公有何事?”
“皇上刚刚传下口谕,宣大人御书房觐见。”小太监对着这个昔日皇帝最宠爱的臣子,端的是客气无比,说话语气含笑,带着十二分的小心翼翼。
听到是皇帝宣召,谢冰妍不敢怠慢,忙道:“劳烦公公了,我们这便去吧。”
说着,便随着小太监的脚步,往内宫行去。
一路上,走过熟悉的宫道,她的心中微紧,但是面上依旧泰然自若,让人瞧不出分毫。
三年了……
一转眼,她代替哥哥参与科举,高中状元,而后入朝为官,已经近三年了。
从初时的忐忑,每一步的谨小慎微,但现在在宫中大方行走,天知道她经历了多少次的危险。
好在,哥哥的病已经快好了,再过不久,他就可以替她回朝了。
到那时,她就可以恢复本来的面目了。
是嫁人也好,是外出散心也罢,终究是不用再混迹于朝堂,每日担惊受怕了。
想到这里,她紧张的心情又放松了起来,步子也轻快了些。
小太监将她带到御书房,便站在门口,请她独自进去。
谢冰妍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墨炎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冰妍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谢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谢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冰妍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冰妍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想到娘亲,谢冰妍忽而觉得有些腹饿了,早晨上朝早,又议了不少的时间,她清晨起来时吃不下东西,到现在一粒米也未进。
本来是准备下朝便去京城的明芳斋喝一碗酒酿,再买一笼虾饺带回府的,没想到却又被招来了。
她就这么神游着,却未发现书案后的皇帝已经不知何止停了笔,正在淡淡地盯着她。
在萧墨炎眼中,眼前的臣子可以算是他最得意的门生了。
满腹经纶、才气卓然,不论是史书,还是策论,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比之朝里的那些老臣,谢冰妍很多的观点都更对他的胃口。
也因此在三年前谢冰妍高中状元之后,萧墨炎批阅奏折、起早各类诰敕时,便很喜欢招她随侍在侧。
但是过了一阵之后,朝中逐渐流言四起,都说为何当今的圣上一直无子嗣,原来是喜好男色,不然为何每日都跟一个小小的七品编修整日同处一室。
初时,萧墨炎听到传言后一阵大怒,立马便颁布旨意,谁再妄传不实流言,立降三级,同时罚俸一年。
如此一来,果真十分管用,见天子动怒,流言一夜间戛然而止。
但又一段时日之后,萧墨炎自己便先感觉不妥起来。
因为每每谢冰妍在他面前说话、整理奏折之时,他总是忍不住盯着她看。
有一次忙到深夜,谢冰妍支撑不住伏在案前睡着了,他还亲上了她的唇。
双唇相触的那一瞬间,萧墨炎脑中轰然巨响。
他想起了大离王朝辉煌的数百年历史,想起了他过世的父皇对自己的殷殷教导。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能够……
对一个男子动心呢!
他这样置大离江山于何地?置天下百姓于何地?
自此之后,萧墨炎再也未曾招过谢冰妍单独议事,任由其在翰林院供职。
如此一来,他虽怅然若失,但是谢冰妍却是松了一口气。
每日对着翰林院上万册古髻,比对着君心莫测的帝王要轻松多了。
两人各有心事,等到谢冰妍感觉到萧墨炎投递过来的视线时,已经是半刻钟之后了。
“皇上,”她慌忙躬身道:“微臣死罪。”
“哦?”萧墨炎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淡淡道:“谢卿何罪之有?”
谢卿……
谢冰妍每次听到他这样唤她,便是一阵心惊肉跳。
如果是谢大人、谢欺程也就罢了,她会谨记自己现在扮演的是哥哥。
可是谢卿的话,因与她名字前两个字同音,便让她总是会忘却了自己身处何地,自己现在代表的是谁。
“微臣方才一时出神了,在皇上面前,此乃大不敬之罪。”她低着头道。
从当初大半年的随侍君侧,到后来每日早朝站在队伍最末,谢冰妍也自认有几分了解他的性情了。
当今天子是明君,错了便是错了,坦然承认即可。
只要不是大事,通常都会被宽待。
而若是想试图欺瞒,那换来的将是更大的后果。
果然,她说完这句话,萧墨炎便笑了。
“谢卿必是在忧心国事吧?朕又怎会怪卿?”
谢冰妍听闻此言,背上冷汗涔涔,若当真是心忧国事也就罢了,但偏偏她不是。
但是此时此景,她也只能顺着话应了,“微臣谢皇上体恤。”
萧墨炎也不知自己是为何发了失心疯要召她来的。
明明当年是他自己决定暗断情丝,将这份注定不容于世的感情掩埋在心底的。
也许,是今天早朝时看见她掩袖咳嗽了两声。
也许,是因为他对着后宫妃嫔都失去了性致。
他忽然很想知道,自己一直以来对她到底是存了什么样的心思。
想到这里,他漠声道:“上前一步。”
“是。”谢冰妍忙往前迈了一步。
萧墨炎却犹嫌不够,继续道:“到我身畔来。”
身畔……
谢冰妍吓得一股寒气从脚心冒至头顶。
但是到底不敢反抗,便顺从地绕过桌案,走至他的身侧。
萧墨炎坐着,但是谢冰妍可不敢坐。
可是就这么站在他身旁,看着他明黄的龙袍和白玉的束发玉冠,她又觉得好像有些逾越了。
左思右想,都想不到好的办法,便只好跪了下去。
这样,总算是和坐着的君王身子平齐了。
两年多了,这还是她第一次离他如此之近。
近得萧墨炎都能看得清她脸上细细的绒毛。
“把头抬起来。”
“是,皇上。”
谢冰妍微微抬头,但是依旧垂着眸,不敢与他目光对视。
对于萧墨炎来说,仅这样便已经足够了。
他看着她,斜飞的眉,灵动的凤眼,鼻子笔挺,唇很薄。
这样一张脸,生得那般让人惊艳。
单单是素颜,就让人移不开眼。
倘若是上了妆,又该是何等模样?!
但偏偏,却是男人,是男人!
不由自主地捏住她小巧的下颌,萧墨炎皱眉道:“怎地瘦成这样了?”
他的指腹温暖干躁,但是谢冰妍却感觉浑身如坠冰冷深渊之中。
她垂眸恭敬地道:“回皇上,不过是前阵子病了,过段时日就好了。”
其实哪里是病了,是她因为日日小心,总是难以安寝,所以才比两年前瘦了。
她的话恭谨又小心,萧墨炎何尝听不出来?
为君者,自来便是与孤寡相伴的。
不能有朋友,不能有完全信任之人。
他自懂事时起便知晓,也早已习惯。
但不知为何,当谢冰妍守着臣子的本分小心回复时,他的心中又涌起淡淡的不悦。
松开手,他问道:“家里可有侍奉的侍妾?”
谢冰妍不知他怎会忽然问到这个,闻言微微有些诧异,但还是回道:“回皇上,微臣在家中一应俱是由娘亲和丫环照料。”
当初本来是准备给她哥哥谢欺程娶亲的,但是他因为生了重病,生怕耽误了对方,便坚持不肯。
谢学士和谢夫人见他如此坚决,便也只得作罢了。
萧墨炎闻得此言,心情又好了一些。
他淡淡道:“你去稍坐一阵,等下陪朕一道用午膳吧。”
谢冰妍听了这句话,心中暗暗叫苦。
陪皇上吃饭,哪能吃好?
何况,她此刻就饿得不行了。
虽如此,她还是恭敬地应了,起身走到书案下方的一张椅子上坐了,盼着时间快些过。
说是坐,也不能如在家中那般随意。
谢冰妍一直绷着背,挺得笔直,好似幼年第一次上学时一般。
大离朝的官家小姐们,都是会读些书、认些字的,毕竟以后嫁了人,身为一家主母,还是需要管账的。
但是相比其它人,谢冰妍书读得却略多了些。
她虽学了《女则》、《女诫》,但是也喜欢史书、话本和一些杂书。
她爹爹谢章是翰林大学士,见识不凡,见到女儿喜欢读书,很是高兴,便请了名师来家中,给谢冰妍一对一讲学。
也因此,在三年前皇帝登基后开科考之时,她才得以替代突然病重的哥哥报名。
这之后,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她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过了乡试、会试和殿试,被皇上钦点为状元。
她就这么一直挺腰端正坐着,直到殿中传来一声声的“咕噜”声方才忽然惊醒。
正奇怪是什么声音,却见案后的皇帝一直盯着她,眼神似笑非笑。
她这才幡然醒悟,原来,是她肚子在叫。
一瞬间,她脸涨得通红,感觉自己的脸都在今日丢尽了。
“来人,摆膳。”萧墨炎轻笑道。
见萧御受伤,激战中的李茂全立即顶了上去。
“外头有马,公子,你们快走!”他朝两人喊道。
被他一吼,谢千卿从震惊中反应过来。
她再不迟疑,忙上前扶住萧御,两人一起朝着门外奔去。
外头果然停了两匹好马,谢千卿是不会骑马的,便任由萧御抱着自己上了其中一匹。
一路上,腰身被他死死的勒住,才得以坐稳。
两人骑了有半个时辰,直到出了城,驶入了一片山林,萧御抱着谢千卿下了马,捡了片草地坐下休息。
一下马,谢千卿看着萧御的袍衫上一大片血迹,急得快哭了出来。
“皇上,您现在感觉怎么样?”
“朕无碍,谢卿不必担忧。”
他面色苍白,靠在树干上,四处扫视了一圈,而后指着不远处草丛中的一株野草,跟谢千卿道:“那个草药可以止血,你去四周采一些回来。”
“是。”
谢千卿采了一堆草药回来,按照他说的嚼碎了,又解去他的袍衫、里衣,直到他的上身完全裸露出来。
还没来得及害羞,谢千卿先被那一片刺目的鲜血染红了眼眶。
那只短箭,大半射入了萧御的右腹,只有短短的一截露在外头。
伤口的四周皮开肉绽,鲜血淋漓,瞧着骇人无比。
“皇上,您是万金之躯,臣命如草芥,您怎能以身犯险来救微臣呢?”谢千卿哽咽道。
眼前的人儿,凤眸微红,语音颤抖,那盈盈欲泣的模样,让萧御喉咙都紧了起来。
他一下子觉得,能得他如此担忧,今天受的这伤是值了!
他深吸一口气,云淡风轻地笑道:“即便是普通的百姓在朕眼前遇险,朕亦会相救的。更何况,是谢卿。”
谢卿、谢卿……
明明是听了两三年的名字,而此刻,谢千卿的心如同擂鼓一般在震个不停。
这心跳的感觉,分明不是害怕,而是……心动。
“皇上……”她微微咬唇,垂首不敢看他,只露出一截红透的脖颈,在暮色中如晚霞般醉人。
明明是个男子,可是此刻他做出女子般害羞的情态来,萧御竟也不觉得违和,只觉得甚美。
一时心旌摇曳,萧御忍不住伸手,抚上他白嫩的脸颊。
然而,手肘一动,便是一阵剧痛传来,他不由得轻哼一声。
“皇上,您怎么了?”
谢千卿大急,忙紧紧地握住他的手,担忧地看着他。
“没事,”萧御薄唇绽出一缕笑意,指着地上的长剑,道:“把剑递给我,然后你转过身去。”
谢千卿闻言,不知他要干什么,却也只能依言将沾染了鲜血的宝剑递给他。
背对着他,谢千卿看不到他的动作。
可是,随着他一声声忍痛的闷哼声,还有利刃入体的声音传来,她一下子便明白过来了。
他是在取体内的箭头!
他可是皇帝啊!
便是普通人,受了这样重的伤都要找大夫,还要上麻药的。
可是他却就这么生生地忍着。
谢千卿的眼眶又湿了。
又过了片刻,萧御唤道:“好了,爱卿给朕包扎一下伤口吧。”
谢千卿得了令,这才转过身来。
一瞥之下,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镇定心神给他上了药,等到血止住了,又脱去外衣撕成长条给他包扎伤口,细心地打了结。
忙完这一切,她已经出了一身薄汗,而萧御也感觉浑身疲惫不堪。
他跟谢千卿道:“朕先睡一会儿,你待在这里莫怕,有事就把朕唤醒。”
说完,他便阖上了眼。
余下谢千卿,收拾着他的血衣,坐在一侧焦急难安。
就这么守着萧御,一直从黄昏坐到了天黑。
入了夜,冷风从河面吹来,谢千卿冻得浑身都在发抖。
她于是忙去摸萧御手背,生怕他着凉了。
但是一摸之下,却被他身上滚烫的温度吓了一大跳。
怎地这般烫?
她又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所及一片灼热,与她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怎么办?本来就受伤,再这么烧下去,万一伤口发炎感染可如何是好?
“皇上……”谢千卿轻轻唤他。
然而,萧御却是双眸紧闭,薄唇苍白,身上不停流汗。
他大概是烧得厉害了,没过多久便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口中喃喃叫着“热”。
谢千卿见状,忙帮他褪去多余的衣物,只余一件衬裤。
可是,即便如此,他身上的温度依旧没有降下来。
谢千卿焦急地瞧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跑向河边。
冷月下,河面泛着粼光,河里黑漆漆的,似是睡着猛兽。
谢千卿咬了咬唇,脱去了鞋袜蹚进了河里。
“嘶~”
刺骨的冰冷瞬间蔓延至四肢百骸,她冻得牙齿都在打颤。
她强忍着冰冷与恐惧,将身体沉入河中。
直到感觉全身都冰了下来,就连头发丝都湿透了,这才从河中起来,走至萧御身旁。
“皇上,冒犯了。”她看一眼意识昏迷的萧御,小声道。
说完这句,她就躺进了萧御怀中,将他的四肢都缠在自己身上。
谢千卿一靠近,高烧中的萧御便宛如在沙漠中渴了许久的旅人,一下子抱住她,宽阔的胸膛紧紧贴着她冰凉的后背,长长的腿亦缠着她的双腿。
真舒服啊~
他发出满足的喟叹。
口中却越来越渴了,于是,萧御微微眯起双眸,对准谢千卿那一处嫣红吻了下去。
他的唇冰凉又甘甜,他本来只是下意识地贴近,然而一触上,却舍不得放了。
紧接着,他的吻又落在了他修长的脖颈上。
萧御吻着吻着,手也游走至他的胸前。
等等!
这是什么?
怎么这么大、这么软?
他霍然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人。
从湿漉漉的长发,到洁白如玉的双眸,最后,视线一直停在他胸前的高耸上。
“谢卿?”萧御迟疑地唤他,“你怎么变成了女人?朕不是在做梦吧?”
他的眸光因为高烧更显得清亮,此刻,谢千卿在其中看到了自己小小的剪影。
看着他惊讶的模样,谢千卿吃吃一笑,“是的,皇上,这是一个梦,微臣此刻在您的梦中。”
就放纵这一次吧。
——即便,是在他以为的梦中。
看过了那些香艳的话本子,谢千卿便格外主动。
“皇上,”她瞧着他,美目含情,柔媚笑道:“您发烧了,臣为您降温。”
说着,她俯身去,慢慢地亲吻着萧御滚烫的胸膛。
这个人,这个身体,从今以后都再见不到了。
一想到这点,谢千卿的眼眶便发酸。
她吻他的喉结,那里,不仅会发出令百官为之震慑的指令,也常满含情意地唤她一声“谢卿”。
月色下,谢千卿浑身湿透,束胸和衬裤都紧紧贴在身上,若隐若现,勾勒出世间最曼妙的曲线。
萧御一下子气血上涌,他轻巧一个动作,便反客为主,将谢千卿按压在身下。
*
翌日。
晨光微明,金乌从地平线缓缓升起。
“皇上、皇上……”
谁在旁边说话?
“住口!”睡梦中,萧御厉声斥道。
李茂全身子一僵,马上颤栗着跪下,“皇上,奴才救驾来迟,请您恕罪!”
他一跪,身后跟着的一众大内侍卫,亦整齐划一地跪下。
萧御从梦中彻底清醒了过来。
他睁开一双凤目,先淡淡地在李茂全等人身上扫过,继而又看一圈四周,薄唇微抿,不悦地问道:“谢卿呢?她人在何处?”
“回皇上,谢大人此刻已经回府了。”
“回府?”萧御眸光如刃,冷声道:“她竟敢将朕抛在这里,自己独自回府?”
李茂全被他的语气吓得一抖,忙颤声回道:“皇上,谢大人深夜下山给奴才送信,刚一指明方向,他便晕了过去。奴才无法,只好先派人送他回谢府了。”
闻言,萧御的怒气这才散去。
可是紧接着,他又蹙眉道:“你说她晕倒了?快,给朕备马,马上去谢府。”
一定是他昨夜动作太大、伤着她了。
“皇上,您身受重伤,咱们还是先回宫吧。”李德全忙劝道,“何况,那批刺客的幕后之人还没抓到呢,如今京中实在危险。”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萧御。
倘若此刻去谢府,只会给她带来危险,也会曝露自己的软肋。
这般一想,萧御便淡淡道:“回宫!”
马车辘辘,转过了朱雀大道,自谢府跟前驶过,又一直朝着皇宫而去。
直到车辆走远,谢千卿这才自门前的石狮子后闪身出来,怔怔地看着消失的马车。
“小姐,我们进去吧。”一旁的兰馨道。
谢千卿点点头,折腾了一晚,她此刻一丝力气也无,便靠在兰馨身上,往清苑行去。
回到房中将门关紧,兰馨这才着急地问道:“小姐,您昨夜去哪里了?没出什么事吧?”
她此时极为吓人,衣物凌乱,上面有大片黯沉的血迹,嘴唇苍白发青,尤其是整个人还失魂落魄的。
一想到昨夜,谢千卿微微垂睫。
强挤出一丝笑意,她道:“我没事,昨天遇见了歹人,幸好得一位英雄相救,这才躲过一劫。这件事你别告诉老爷、夫人,免得他们担忧。”
“小姐放心,兰馨明白。”
因为身上处处都是青紫的痕迹,尤其是双腿间,更是红肿不堪,谢千卿不许兰馨近身伺候,自己挣扎得泡了半刻钟澡,又回到床上,闭眼补觉。
睡到近正午时分,谢千卿被兰馨叫醒了。
“小姐,夫人请您过去一趟,有事相商。”
谢千卿闻言,便起了床,主仆二人往谢夫人院中去。
“娘。”
“卿儿,今天怎么气色有些不好?”
“女儿没事,大概是昨夜没有睡好,娘找女儿有什么事吗?”
说到这个,谢夫人笑了,拉着谢千卿走到自己跟前,又是欣喜,又是感叹。
“你啊,要嫁人了。”
转眼便过了半月。
这些日子,因为行刺之事,朝中众臣皆是人心惶惶。
早朝刚毕,谢欺程正要回去,半途却被一个小太监叫住了。
“谢大人留步,皇上有请。”
谢欺程步子微顿,拱手道:“下官这便去,劳烦公公带路了。”
穿过重重宫阙,踏着光滑平坦的宫砖,转眼便抵达了御书房。
小太监停在殿外,让谢欺程自行进去。
殿内寂寂,不闻人声。
只见萧御正坐于案前执笔画着什么,连李茂全都不见踪影。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起来吧。”
“谢皇上。”
谢欺程起了身,便站在原地垂手屏息,等着接下来的问话。
数日前,妹妹跟他说的话还言犹在耳。
“哥哥,昨日我不小心在皇上面前暴露了身份,露出了女子的面貌。但是他那时正高烧,我又哄骗他说是在梦中。这几日皇上可能会召见你,你可要当心。”
想到即将出嫁的妹妹,他的唇微抿。
为了妹妹,为了谢府,他今日无论如何都要镇定,绝不可慌张。
“谢卿,”看着低头垂首的人,萧御的语气温和又亲密,他停下手中的朱毫,唤他道:“朕刚刚作了一副丹青,你且来瞧瞧。”
“是。”
谢欺程忙走至案前,垂眸朝铺于其上的宣纸上看去。
一瞥之下,虽则心中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仍旧暗暗一惊。
只见洁白的宣纸上,一人身着绯色官服,傲然挺立,朱唇含笑,纤腰款款,仪态风流。
乍一眼看,这人跟他的五官一模一样,别无二致。
只是,谢欺程心中雪亮,这画上的人,是他的妹妹谢千卿。
她的笑柔美嫣然,与他的浅笑初一看十分神似,但是细看又各有不同。
心中虽明了,但是面上谢欺程却躬身赞道:“皇上丹青之术已化臻境,臣今日有幸大开眼界。”
闻言,萧御笑了。
这人今日是怎么了,这般客套?
他于是扬眉,含笑道:“朕让谢卿看的可不是画技,而是画中人。谢卿可看出了朕画的是谁?”
“这……”谢欺程微微沉吟,而后方道:“皇上此言可难倒微臣了。这画中之人的五官与臣略有神似,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仔细一看,这画中人唇粉如樱,腰细如柳,似乎是个女子。而微臣,却是男子。”
果然,他话方落,萧御方才还含笑的眸子,蓦地便冷了下来。
“哦?谢卿是说……自己是个男子?”
“皇上,”谢欺程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躬身道:“臣不明白皇上何意,但臣的确是个男子。若皇上不信,可唤公公进来给臣就地检查。”
他那紧张的模样,他那惧怕的神态,还有他的声音,他的喉结……一瞬间,又让萧御恍惚了。
难道,那晚真的只是他的一个梦?
可是,如果是梦,又怎会那般真实呢?
真实到他甚至在回宫后在自己背上看到了指甲的掐痕。
想到此,萧御蓦地从椅上站起,走至谢欺程身前,淡淡道:“不必了,朕亲自检查。”
他不想让任何人触碰他的身体,即便是已经绝了子孙根的太监。
话毕,他伸出手,按上谢欺程的胸口。
只按了一下,萧御脸色已然变了。
面前的人胸膛平坦、坚硬,分明是男子的躯体。
这怎么可能呢?
他黑着脸继续手往下探……
一秒后,他烫着般飞快地甩开手。
“滚出去!”他寒着脸,厉声道。
“臣告退。”
谢欺程心中一松,知今日这关算是过了,忙躬身低头退了出去。
刚刚退至门口,便听到内殿传来“呲呲”的响声,似乎是有什么被撕碎了,他脚步滞了一下,瞬间便想到了方才的那副丹青。
好不容易出了宫,谢欺程一刻不停地往家中赶。
回了府,他先去了谢千卿的清苑。
“妹妹,”屏退了下人,谢欺程对谢千卿道:“皇上今日果然召见我了。”
听见哥哥的话,谢千卿眼底收缩,问道:“怎么样了?”
“我故意引出我是男子的事,皇上起先不信,”说到这里,谢欺程微微有些尴尬,他堂堂的谢府少爷,还是第一次被一个男人这般摸重要部位:“后来他自己亲自动手检查了,这才信了。”
说完,他摸摸谢千卿的头,笑道:“这下,你可放宽心了罢?别再多想了,只管安心准备出嫁吧。”
明明是期待的消息,然不知为何,谢千卿却高兴不起来。
想到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流露出伤心、失望、难过的神色,她就觉得心都揪到了一起。
微微垂睫,掩去眼底的痛楚,谢千卿浅笑道:“如此便好。时辰不早了,哥哥你去换身衣服,准备用晚膳吧。”
“好,我这便去。你也早点休息,过几日就是新娘子了。”谢欺程叮嘱着,这才出去了。
人一走,谢千卿出了会儿神,过了半响,一滴清泪倏地落了下来。
再也忍不住,她埋下头,大声地痛哭了起来。
她踌躇着,正想着承认是自己掐的后,如何解释缘由,却很快被萧穆炎接了话道:“是朕自己不小心,不是什么大事,让大人和夫人担心了。”
他虽接得快,但是结合谢沐汐刚才那句未完的话,在场几人却是已经明白了。
当下心中相比昨夜皆是更为震惊。
那指印的粗细,明明就是女子的手。
难道,是卿儿掐的?
倘若真是她做的,为何皇上不仅不责怪她,反倒帮她掩饰?
难道,他竟爱她已到了如此地步?
这委实太过匪夷所思了。
一时谢夫人心中暗忖,等到皇上一走,便马上跟皇上问个清楚。
说话的功夫,早膳亦陆续端上来了。
因为有贵客在,今日谢府的早膳相比以往不知丰盛多少倍。
除了各色的电心、八宝粥、酥油饼等,数碟家常的酱菜、腐乳。
萧穆炎昨夜体力消耗大,早晨胃口极好,就着酱菜连喝了几碗粥。
谢沐汐理了理朝服,确认衣着发髻皆整齐后,这才推开门躬身进入。
殿内的光线明亮,点着熟悉的龙涎香,风吹来的时候,带动满室馨香。
“臣谢欺程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她跪下,低着头行礼。
“起来吧。”正前方的书岸后,传来皇帝萧穆炎淡漠的声音,倨傲、清冷又凌然,一如他平日的为人。
以前在闺中时,谢沐汐见过的男子皆是家人、家丁。
她的父亲谢章,是翰林院大学士,平日端肃严谨,而她的哥哥谢欺程,常年体弱多病,是温柔的男子。
但当今皇帝则不同,他时而温和怀慈,时而杀伐果断,时而不发一语,让人看不透所思所想。
尽管已经为官三年了,谢沐汐每次见他,都还是本能地畏惧。
畏惧他至高无上的权利,畏惧他那双漠然的双眸,更畏惧他能透过层层官服,看透她女儿身的面目。
一旦被发现,不仅是她,就连她的父亲、兄长,全家数十口,都将全无存活的可能。
毕竟,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谢皇上。”
谢沐汐起身后,听到对面传来沙沙的声音,知道他是在批阅奏折。
也不敢问他宣她来是所为何事,便只好一直站着,垂眸盯着自己的脚尖。
她的脚很小,至少不似男子的脚,如今她身上这双官靴,是她的娘亲谢夫人亲自给她缝制的,外表看着大,但是里面塞了棉絮,穿起来十分舒适,完全不影响她走路。
三日后我与谢晏回宫拜见父皇。
我挽着谢晏,谈笑风生。
他一身僵硬。
我叹气,「将军,若您再丧着一张脸,傻子都看出您对父皇的不满了。」
他咳了一声掩饰尴尬,「殿下说得是,是谢晏不好。」
父皇留谢晏谈论军事,我百无聊赖在宫里遛弯,忽然一个贼眉鼠眼的小太监近了身,「殿下,太子今日得空,在东宫等着殿下呢。」
我一扬眉,转身去了东宫。
正好有事求他呢。
「前几日有个姓李的给我送了礼,说是想进太医院学习,打打下手便好,你替我安排进去。」
窝在周青斐怀里,我随手玩着他腰间的玉佩绥带。
他一脸了然,「什么礼物又送进我们小乐宁的心坎上了?小乐宁的手伸得愈发长了,连太医院都不肯放过。」
我直起身子,「不同意便罢了,哪一次安排人我没同兄长吱声,兄长却这样想我。不过是那南海东珠好看极了,明儿我还回去就是了。」
他无奈捏了捏我的脸颊,「哪一次没依你,不过是吩咐一声。若喜欢东珠,过几日我让人给你送去。」
我这才眉开眼笑,「乐宁最喜欢兄长了。」
他摸了摸我的脑袋,「那便在兄长身边待一辈子,不许喜欢上谢晏。」
我应了一声,心里暗暗翻了一个白眼,等你哪天没用了,我第一个踹了你。
见时候不早,我便从东宫出来,父皇的贴身太监高德说军政大事还没有商议完,我只能站在外面等着。
「公主万安。」
一道温润的声音传来。
我的心微微颤了一下。
「苏大人。」我侧身福礼。
不错,此人就是传说中乐宁公主也就是我的心上人苏清和。
苏清和,丞相之子,东宫伴读,当朝状元郎,长相温润和煦,一副谦谦如玉的模样。这样完美的条件,哪个小姑娘不喜欢呢?
自从十三岁那年他将我从池塘里救了上来,我便对他芳心暗许,为了瞧他一眼,我天天拎着亲手做的糕点往东宫跑,可惜苏清和一直对我冷冰冰的。
这些都是坊间传闻,喜欢他是真的,往东宫跑嘛,不过是打着他的幌子和周青斐幽会,至于糕点,不过是顺手从御膳房拿的。
想到如今嫁为人妇的身份,我收回了炽热的眼神,只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苏大人近日安好?」
「谢殿下挂心,臣一切安好。」顿了顿,他补充道,"殿下既然已经成婚,往事便莫要多想了。"
翻译成白话便是:公主既然成亲了,以后便别追着臣不放了。
不愧是状元郎,说话都这么委婉。
我瞧着他的身影慢慢走远,心里有阵阵伤感。
「殿下莫要难受。」一方帕子从眼前递来,我抬头一瞧,谢晏不知道何时从殿里出来了。
见我瞧他,他有些不知所措。
我默默接过帕子擦了擦眼,怎么能不伤心呢?
毕竟苏清和是我第一个男人。
虽然他自己都不知道。
此事又是说来话长了。
在没勾搭上周青斐之前,虽然表面看我风光得意,但总有些不怕死的世家子仗着权势想要欺辱我,我的那些好皇姐也总爱给我挑些癞蛤蟆算计我。
偶遇下药抢劫这些招数我都已经见惯不怪了,强撑到去年,我偶然发觉太子周青斐一直对我有着别样心思,所以我将计就计从了他。
不过我总觉得将第一次给他怪可惜的,所以趁五皇姐给苏清和下药的时候,我故意慌慌张张闯进了他的屋子,又恰巧落下了我的肚兜。
第二天就听说苏清和借口玉佩丢了,满宫暗戳戳寻找一个小宫女。
他自然找不到,因为那小宫女是我伪装的。
我叹了一口气将思绪拉回,「谢将军,咱们回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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