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临邛县衙的暗涌建元六年的临邛县衙后花园,春寒料峭中氤氲着酒香。
县令王吉跪坐在青石案前,指尖摩挲着青铜酒樽上饕餮纹的凸起,目光掠过对面抚琴的司马相如。
这位名满巴蜀的辞赋大家,此刻正被粗麻素衣裹着瘦削身形,只是在拨动琴弦时,修长指节才会在月光下泛出和田玉一般的光泽。
檐角积雪簌簌而落,惊起远处竹林中栖息的寒鸦。
“长卿可知,”王吉微微倾身,酒气喷在对方耳畔,“卓王孙新铸的青铜鼎,连长安来的谒者都赞不绝口。”
他的声音像淬毒的匕首,轻轻挑开司马相如的衣襟,“若得卓氏相助......”琴声戛然而止。
司马相如望着檐角滴落的残雪,想起三日前在卓府门前瞥见的那抹绯色裙裾——那是卓家新寡的千金文君,红梅般绽放在重檐之下。
他忽然低笑,将酒樽重重扣在案上:“明日劳烦王公,备好十辆空车。”
王吉眯起眼,注意到对方袖口露出的半截竹简——那是《子虚赋》的残稿,曾被梁王弃如敝屣的华章。
他忽然明白这场交易的本质:一个需要黄金装点门庭的寒门才子,一个渴求政绩铺路的末流县令,而猎物,是蜀中首富卓王孙掌上那颗蒙尘的明珠。
雪粒突然密集地砸在竹叶上,司马相如袖中滑落的玉珏在月光下泛着幽光,那是三年前梁王赏赐的信物,此刻正被他用来压着《子虚赋》的残稿。
王吉的瞳孔微微收缩,他看见雪地上蜿蜒的水痕,恰似蜀地盐道的纹路。
那枚蟠螭纹玉珏原是梁孝王冠冕上的组佩,三年前司马相如在睢园夜宴上作《玉赋》惊四座。
梁王醉中解佩相赠,第二日酒醒却派侍卫追讨,彼时相如早已带着玉珏星夜离城。
此刻玉珏边缘的磕痕犹在,倒映着王吉眼中跳动的烛火,恍若当年睢水河畔未燃尽的渔火。
王吉的余光扫过石案下方——那里藏着用蜀锦包裹的铜匣,匣中帛书记录着卓氏私通南越的铁证。
他特意选用临邛特产的朱砂书写,这种掺了孔雀石粉的颜料遇热显形,正是当年淮南王门客发明的密写术。
檐下冰棱坠地的脆响中,他突然伸手按住司马相如的琴轸:“听说梁王府的绿绮琴,如今在长安乐府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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