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礼过后,柳唯很自觉地开始充当起背景板。
而元少使则上前半步,将整理好的口供呈交给殿执事:
“大娘娘,舒氏状告雩城郡王妃一案,现已查明,实属诬告,只是,这其中又牵连出其他事端来,柳娘娘与末班均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奏报于大娘娘,请大娘娘定夺。”
“其它事端?”沈皇后接过殿执事转呈来的一大摞字纸,一页页飞快地浏览过了,不禁也有些咂舌,“区区一介游莺,竟然如此大胆!”
既然不是针对自己,沈宜德便不是很有闲心去管的这件事了;更何况,此事牵扯到朝臣外戚、牵扯到已经薨逝的雩城郡王,她作为继后,即便想管,也根本无从下手。
思来想去,还是得把这个皮球踢到回到今上那里才好,无论最终如何处置,总归是今上自己决定的,万一哪一天后悔了,也不至于迁怒到旁人身上。
打定了主意,沈皇后亲手将那些口供重新整理好,也不打算给其他郡王妃们看,直接收进了自己袖中:“此事,本宫无权定夺,只能奏报御前,请天子御裁——寿千,你与元少使随本宫去求见天子,其他人先候在此处,未经准许,不得踏出栖凤台一步。”
再次被沈皇后薅出栖凤台,看到其他妯娌们在椅子上安安稳稳坐了一整天,柳唯突然觉得心好痛。
好疲惫,好想回家,好想啥事儿没有就在榻上一趴!
最好再煮一大壶甜茶,摆几盘好吃的点心,把十二郎诱捕过来rua!
——可惜,以上都只是柳唯脑内的美好期盼罢了。
尽管她真的不是很想再直面麟狩帝一次,但在这一刻,柳唯也不能任性地拒绝随行。
不仅因为沈皇后是中宫,是她名义上的婆母,更是因为,从她接受了沈皇后赏赐的那只缠枝葡萄钏起,双方的荣辱得失,其实就绑定在一起了;人家不仅跑业务的时候能想到自己,去和领导汇报的时候还愿意带自己去刷脸熟,这就已经非常的够意思了。
要说这样会不会引来宫中其他势力的注意?
开什么玩笑,她就差衣服上别个标签,直接注明她柳唯乃中宫的心腹了,还需要怕被其他人注意到?还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而且,她自己做事也喜欢有始有终。
瓜吃了一半就跑了,还怎么算是一只合格的猹?
想到自己到现在都还没能弄明白,上官蕴到底是怎么领的盒饭,柳唯就重新精神了起来。
反正只是继续做背景板而已嘛!沈皇后和元少使都在场,怎么也轮不到自己直接和麟狩帝对话的!
没错,背景板选手无所畏惧!
柳唯能这么有底气,其实还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无论麟狩帝看完口供后再如何狂怒,他都是那种有实权的皇帝,一般谁惹他生气,他反手就直接搞死谁了,不会无能到只能拿眼前的龙套角色撒气。
只要她老实一点,多看多听别说话,被问到了也尽量少说,很容易就能藏在女官堆儿里混过去!
因为宣室殿在外宫城,皇后出行,自然是要乘坐凤辇的;而作为随行的郡王妃,柳唯很沾光地坐上了一乘小步辇,又获得了一次歇脚的机会。
说真的,她觉得自己确实需要锻炼了,先不提随手能打横抱起来一个大活人的元少使,就单和那些往来行走连口大气也不喘的女官们相比,她这体力不能说虚,只能说实在是太菜了。
柳唯有预感,从今往后,在十二郎被准许出京就藩之前,自己可能就得一直担任“中宫心腹”这个角色,经常被传召进宫,帮沈皇后办一些跑腿的事情!
总不能指望着回回都能沾光有步辇坐啊。
要不,就趁着要锻炼身体的名头,请元茂娘过来坐坐?好歹那也是武将家的女儿,听说好像还使得一手好剑法,借这个由头的话,应该不会引来旁人的注意吧……
漫无边际地合计了一路,等柳唯再回过神来时,队列已经停在了宣室殿附近。
前头去通传的椒房殿执事赶回凤辇旁,还带回了前来迎接的宣室殿执事、以及在麟狩帝近前伺候的一位供奉官,言明天子刚见过了几名郡王与臣子,眼下仍在御书房当中,请大娘娘往御书房见驾。
柳唯还是第一次到宣室殿这边来,只见宣室殿和椒房殿的构造其实也差不多,主体建筑都是一前一后两座高台,搭配左右馆阁,用回廊和空中复道连接起来,只是面积上比椒房殿更为宽大宏伟而已。
而麟狩帝的书房,就位于东侧的垂拱堂内。
或许是由于雩城郡王后嗣有望的缘故,麟狩帝的心情看起来还算不错。
见到了沈皇后,他未等沈皇后先行拜见,便从御案后起身走过来,也不管柳唯和其他女官们的见礼,径直把住沈皇后的手:“娘子如何此时便过来了,可是要问老十一那遗腹子的事情?”
见麟狩帝另一手来搂大娘娘的腰,负责搀扶的女官便知情识趣地退到了一旁。
隐藏在众女官之中,柳唯低眉垂眼地默默腹诽道,要不是早就知道麟狩帝有着“一娶好几个,一生生一窝”的经典设定,单看这副架势,谁能想到,如此温柔的老郎君,竟然是个成分天然毫无添加的大猪蹄子呢?
什么柔情蜜意啊,不过就是馋大娘娘的身子罢了。
不过,看起来,大娘娘好像也没有被假情假意假温柔给迷惑了的样子?
可喜可贺,简直是可喜可贺!
因为明正司在派人禀告麟狩帝、并请来手谕之后,也派人将这个结果禀告给了中宫,所以沈皇后已经知道了秋氏被暂时免死的事情。
她一边随麟狩帝往书房内走,一边不卑不亢地慢慢回答道:“陛下宽仁,小童也觉得如此甚好。只是,另有一件要事,关系极大,小童思索再三,实在是不敢自专,也只得劳烦陛下圣裁……若是扰了陛下的兴致,还请陛下降罪。”
直到这个时候,麟狩帝还是一副漫不经心、只想摸皇后小手的样子,不仅不怎么在乎,甚至于还有点好奇:“要事?我倒要看看,是何等关系极大的要事,竟也能难得住你?”
只见沈宜德面露难色,随即取出袖中那一摞字纸:“此事万万不可言明,小童恳请陛下,亲自过目此份供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