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朱长卿朱元璋的女频言情小说《朱长卿朱元璋结局免费阅读如坐针毡番外》,由网络作家“朱长卿”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这无非又是千里河堤溃于蚁穴的老套路。用俸禄低来为贪官开脱,映射老朱苛政,以期达到诋毁洪武朝的目的。往往还要加一个论点,老朱对官员如此苛刻,对自己的儿孙却如此奢侈。藩王们的生活相比百姓确实奢侈,那官员的待遇到底够不够养家糊口,是不是真的低到不得不冒着被剥皮萱草的风险去贪污。洪武二十五年,重定内外文武官岁给禄俸之制。正一品,一千四十四石。从一品,八百八十八石。正二品,七百三十二石。从二品,五百七十六石。正三品,四百二十石。从三品,三百一十二石。正四品,二百八十八石。从四品,二百五十二石。正五品,一百九十二石。从五品,一百六十八石。正六品,一百二十石。从六品,九十六石。正七品,九十石。从七品,八十四石。正八品,七十八石。从八品,七十二石。...
《朱长卿朱元璋结局免费阅读如坐针毡番外》精彩片段
这无非又是千里河堤溃于蚁穴的老套路。
用俸禄低来为贪官开脱,映射老朱苛政,以期达到诋毁洪武朝的目的。
往往还要加一个论点,老朱对官员如此苛刻,对自己的儿孙却如此奢侈。
藩王们的生活相比百姓确实奢侈,那官员的待遇到底够不够养家糊口,是不是真的低到不得不冒着被剥皮萱草的风险去贪污。
洪武二十五年,重定内外文武官岁给禄俸之制。
正一品,一千四十四石。从一品,八百八十八石。正二品,七百三十二石。从二品,五百七十六石。正三品,四百二十石。从三品,三百一十二石。正四品,二百八十八石。从四品,二百五十二石。正五品,一百九十二石。从五品,一百六十八石。正六品,一百二十石。从六品,九十六石。正七品,九十石。从七品,八十四石。正八品,七十八石。从八品,七十二石。正九品,六十六石。从九品,六十石。未入流,三十六石。俱米钞本折兼支。
洪武九年,天下税粮,令民以银、钞、钱、绢代输。银一两、钱千文、钞一贯,皆折输米一石。
也就是一石米等于一两银。
洪武三十年谕户部曰:“行人高稹言,陕西困逋赋。其议自二十八年以前,天下逋租,咸许任土所产,折收布、绢、棉花及金、银等物,著为令。”於是户部定:钞一锭,折米一石;金一两,十石;银一两,二石;
也就是一两银等于两石米。
无论参照正史还是野史,洪武朝的一两银价都大于一千块钱。甚至有专业人士说洪武朝一两银子相当于一万块钱,因为洪武朝的米粮可以当成货币使用,这当然有点夸张了。
正统和成化年间有过两次大浮动,明末更是达到十几两银子才能买一石米。
不过洪武朝银价还是很坚挺的。
现在洪武二十五年,还是一两银一石米。
按最保守的一两1000算,正一品的年收入是1044000元。
最低的从九品一年也有60000元。
正一品一般都是那些加封了太师、太傅、太保的功勋,这些人拎着脑袋和九族身家性命跟着老朱打天下,工资高点也说得过去。
六部官员最高品阶尚书是正二品,一年也有73万。
朱长卿正三品,年收入420两银子,也就是42万。
这还是保守算,按物价平输,彼时真正收入务必大于这个数字。
那些说明朝官员工资低的,都不清楚粮食硬通货的含金量。
说官员应酬多,份子钱都随不起只能贪污搞小金库,说这话也是被资本主义精神殖民太久都忘了为官本分是什么,觉得官僚贪污理所当然。
百姓之间怎么拉帮结派搞关系都无所谓,随时能压住,朝廷官僚私下钻营人际关系,破坏的是公权力,损害的是王朝和百姓的权益,你一个官员不奉公廉洁就算,还到处借着给同僚随份子钱的名义为仕途铺路,不就是冲着结党营私去的。
还有说明朝官员的俸禄需要养活衙门里的下属,更是无稽之谈,个别史料记载过衙门知府雇佣一些小吏做临时工,怎么就成了他养活全部下属了。
以朱长卿这个收入,在明朝只要不大肆挥霍,绝对能过得舒舒服服。
西门庆120两就能买个四层别墅,还带两间门面商用。
他生活的背景就是隆庆至万历年间,当时由于隆庆软弱,根本没有跟内阁斗争的能力,导致被逼无奈撤销了禁海政策,民间大肆出海贸易。
说是民间贸易,其实就是文官集团和那些地方世家、地主士绅合起伙来垄断出海,绕过市舶司大肆偷税漏税,根本没有百姓赚钱的份。
他们出海赚来的钱,大部分是不上交朝廷的,因为海禁就相当于海关,海关没有了自然收不了出海贸易的税。
民间一开海,银子大幅贬值,之后张居正全国推行一条鞭法,银子才又开始升值。
但升值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明朝产银量极少,那些产银国家拿着在本国价值极小的银子,到明朝就成了巨富商贾,大肆采买。
也正是由于一条鞭法收的是银子,让明朝的金融话语权和货币铸造权彻底被摧毁,所以明亡于万历是有道理的。
一条鞭法改变了大明经济结构,决定了明朝兴亡,这方面朱长卿在接下来的弹劾中肯定要跟老朱好好说道。
因为说到底还是老朱发行的大明宝钞背后没有锚定物导致明朝经济一直存在隐患。
所以病根还是在老朱这里。
张居正当‘皇帝’那几年,确实做了很多改革,因为他不得不改革,他执政的时候大明王朝已经千疮百孔。
张居正为什么要颠覆金融话语权和货币铸造权,为公为私一句话都说不清楚,这也是张居正复杂的地方,这样一个明朝声誉最高、千古流芳的人,做出来的事却总是亦正亦邪。
朱长卿心里有数,他打击的目标从来不是后世之君,也不是张居正这种权臣,从始至终他的目标只有老朱一个。
晃了晃神之后,朱长卿又开始盘算自己的工资账。
鉴于洪武朝比隆庆朝的银子价值高三分之一,朱长卿用120两差不多可以买六层别墅。
考虑到西门庆所在的地方是个县城,如果在应天府京城买房会吃力很多。
不过就算再吃力朱长卿一年的收入也够买一套地段还算不错的小院了。
这符合一个家长式专制社会的消费水平。当然这个地段不能跟张居正那种皇宫附近的王府井相比,他那个院子占地五亩价值八万两白银。
原主人是万历朝工部侍郎,退休回家,八万两白银的宅子二万两贱卖给了张居正,工部侍郎就是建设部二把,也不知道贪墨了多少以至于几万两银子都能当顺水人情送出去。
跟张居正官阶相当或者略低的尚书、侍郎也都住在那附近。
也就是说俸禄只是这些官员的基础工资,其他通过各种手段摄取的灰黑色收入通常要远远大于账面上的俸禄。
对于有权力的阶层来说这是轻而易举的。
洪武朝有检校的情况下,官员依然大行贪腐,更不要说建文朝撤掉检校之后的情况了。
也只有海瑞那样的清官才会完全靠俸禄活着。
朱长卿便把官服披上,长短胖瘦刚刚好。
老朱看得直点头,欣慰的笑了笑,只是脸色越来越差,精神遭遇重大打击之后,显然已经体力不支。
“陛下早些休息……臣告退。”
想说草民的朱长卿立刻改口,自己身穿三品官服,正儿八经朝廷大员了。
正三品是个门槛,不到这级别都不是朝廷大员。
此时,刘会进殿,禀道:“陛下,太庙又有人来了。”
老朱精神一振:“谁来了?哪一朝的皇帝?”
一提起自己那些子孙皇帝,虽然有些很不像话,但老朱还是激动,每个都想见一见。
刘会道:“陛下,不是皇帝,他说他叫海瑞,来自万历七年。”
老朱眼前一亮:“海瑞!在孙儿崇祯口中,他可是海青天啊,快带他来见咱。朱先生可知道这海瑞?”
朱长卿道:“知道,他一生都在行效洪武之风,临死前还在上疏,请明神宗效仿祖宗尸谏,列举洪武朝刑法,剥人皮装上草制成皮囊,以及定律枉法达八十贯判处绞刑的规定,用以惩治贪污。”
老朱赞不绝口:“好官,这是咱梦寐以求的好官。”
“啊——呃——”
人还没进来,就听到一头驴在叫唤。
只见海瑞牵着一头小毛驴出现在寝殿门口。
万历七年已经六十五岁的他,两鬓斑白,但眼神明亮,炯炯发光,一看就是养了几十年浩然正气,贪官见了都害怕。
“草民海瑞!拜见太祖高皇帝!”
海瑞瘦的跟麻杆似的,却声若洪钟,尾音下坠,跟打雷一样。
老朱道:“起来说话,咱这里不兴跪拜。”
海瑞依然跪着,腰杆一挺:“草民敬仰太祖高皇帝已久,今日得见,死而无憾!”
老朱的嘴角顿时绷不住上扬:“咱能见到你也高兴得很。我孙儿说你在南京户部,晚年任职御史,为何自称草民?”
海瑞道:“高拱处处排挤,草民只好辞官回家。”
老朱道:“可愿在洪武朝为官?”
海瑞大声回道:“为陛下效力,严刑峻法,乃草民毕生愿望!”
老朱笑道:“好!”
朱长卿默默看着,他就知道这两人一见面准能尿一个壶里。
便道:“陛下,海瑞或可在督察院随行。”
老朱道:“咱正有此意,海瑞,朕赐你为督察院左佥都御史,随朱长卿行走。”
一来就是正四品,海瑞感恩戴德。佥都御史是朝堂中枢的钳制职务,是他求之不得的。
海瑞问道:“请问这位朱长卿朱大人是谁?卑职这就去拜会则个。”
在海瑞心里,朱长卿一定是个德高望重的中枢老臣,不然洪武帝不会让他跟随朱长卿行走。
老朱道:“你眼前便是。”
海瑞大惊,望着朱长卿:“大人真是英雄出少年。”
嘴上这么说,海瑞心里难免疑惑,这一定是个勋贵家的公子,不然凭什么年纪轻轻官拜三品。
所以难免心有芥蒂。
他这辈子最怕结交的就是这些勋贵子弟,一个个本事不大脾气挺大,竟耽误事。
老朱忽然道:“朱长卿,你婚配否?”
朱长卿道:“未婚。”
老朱若有所思哦了一声:“没事,咱就是问问。着你二人协同审理太子案,可以不避嫌。”
朱长卿眼前一亮:“陛下意思是我能亲自审理我二叔?”
老朱点头:“是。”
这算是额外开恩了,要不然以朱武运的身份就算清白也得最后一个出来,这段日子就只能活活在大牢里受罪。
眼看老朱累了,朱长卿再次告辞。
“爹,儿臣也回府了。”朱棣说道。
“去吧,正好替咱送先生出宫。”老朱疲倦的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称呼朱长卿先生,朱棣有些怔住了。
他最知道老爹的脾气,连天师的称号都给取缔了,能让老爹称呼一声先生的,整个大明也就当年宋濂那几个大儒。
朱棣也赶紧改口:“朱先生,请。”
他们一走。
老朱四仰八叉瘫软在卧榻上。
怔怔的望着屋顶。
脑子里一团乱麻。
但更多的还是悲凉。
身边至亲一个个离去。
老二老四在京,略感安慰。
但是老二刚才有意争储,让他觉得心烦。
目今全部心思正在处理太子案,他却只想着留在京城积攒政治资本争夺储君之位。
“刘会,咱想着是不是现在给朱长卿和静姗赐婚。”
老朱闭上眼,缓缓道。
开国之君跟后世之君一个很大的区别就是太监关系,大明后世之君多是由太监陪伴长大,而开国之君的老朱四十岁当皇帝,对太监自然没什么孺慕之情。
唯一说得上话的就是刘会了,刘会陪了他二十年,已经是无话不谈。
刘会笑道:“奴婢觉得甚好,只是委屈了公主。”
老朱道:“是委屈,姗儿是咱掌上明珠,只有天下最优秀的男子配得上她。”
刘会道:“朱大人将来若是用心辅佐陛下,也是前途无量。”
老朱道:“朱长卿是货真价实的天师之姿,必须为朝廷所用。咱就是忽然觉得他跟姗儿挺般配的。”
刘会道:“奴婢瞧着也很般配。”
“让姗儿来西宫,跟她知会则个。”
“陛下,您要不先歇着,晚些再让含珠公主过来。”刘会心疼的道。
“咱要睡得着早就睡了,别啰嗦了,去吧。”老朱用一个金刚卧的姿势侧躺在榻上。
他虽是和尚出身,这些年却亲近道家,这个金刚卧就是跟龙虎山张真人学的。
这是个最佳养生姿态,固精强肾,也可以快速入眠。
但他此时的确睡不着,换成任何一个没心没肺的人这时候都睡不着,何况是他。
大明王朝这艘巨轮航行到了一个危险境地,河道狭窄,礁石遍布,两岸还有强敌环伺。
更险恶的是,船上一大堆反骨,时刻想要祸乱朝纲。
朱允炆母子只是水面上的冰山,水面下还潜伏着一群文官集团。
作为掌舵人,他一生都在反贪腐,一直认为朝廷最大的问题是贪腐。
现在回过头看竟是一身冷汗,原来这帮人最大的问题根本不是贪腐,而是想操控皇权。
他不受控制,他们就培养朱标,朱标不受控制,他们就培养朱允炆,总有一个能受控制的。
对这帮文官他现在一个也不信任,只希望朱长卿尽快把名单审问出来,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法办。
他器重朱长卿,自然也要重用朱长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给自己当女婿。
鉴于南宋如此窝囊的情况下都不与外族和亲,老朱自然也不会让大明公主下嫁给那些番邦异族,所以对选女婿这事一直是慎重的,尤其是含山公主,必须嫁给国家栋梁之材。
出宫的路上,朱长卿一直盘算如何让老朱信服。
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人微言轻,没有重量级证人。
以至于无论说什么在老朱眼里都成了一家之言。
他觉得遗憾。
自己鼓起莫大勇气,最后却一无所获。
听到身后脚步声逐渐逼近,朱长卿回头看到了蒋瓛。
“朱公子,我送你回去。”蒋瓛面无表情。
“有劳了。”
这两天被蒋瓛跟着,朱长卿对他多少有点嫌弃。
但此时此刻却感到扑面而来的安全感,还算老朱有良心。
不然他都担心自己能不能活着回到家。
快要到西华门的时候,迎面走来一个华服少年,从冠饰上朱长卿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一看就是郡王的规格。
宫里的郡王只有朱标那几个儿子,从年龄来判断不是朱允炆就是朱允熥。
“蒋瓛,要送这神棍去诏狱吗?”少年开口问道。
他一开口,朱长卿心里立刻知道是朱允炆。
如果是朱允熥绝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这个时候的朱允熥一定也会对皇位有所觊觎。
而他最大的障碍就是朱允炆。
这世上最希望朱允炆跌落神坛的人恐怕就是朱允熥了。
“回皇长孙殿下,卑职护送朱公子回家。”蒋瓛淡淡的回道。
“送他回家?皇爷爷为何不治他的罪?把他关进诏狱严刑拷打,看是谁指使他来宫中妖言惑众的。”朱允炆阴恻恻的说道。
“殿下,卑职奉命行事,朱公子无罪岂能关进诏狱。”
“他诬告本王便是死罪,岂能轻易算了?”
“殿下,卑职不知。”
蒋瓛很是为难,谁都知道这位皇长孙殿下不好惹,背后是整个文官集团为他站台。
呼声极高,不出意外大明第二位储君就是他。
一个未来皇帝被人状告,换谁心里都受不了。
蒋瓛能做的就是装傻充愣,奉命保护好朱长卿就行了。
“你为何诬告本王?”朱允炆负手而立,神态睥睨的望着朱长卿。
“我是不是诬告你心里最清楚。”朱长卿毫无怯意,直直的盯着朱允炆。
这么好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他要看看朱允炆有没有底气跟他对视。
在他灼灼注视之下,朱允炆果然流露出一丝闪避之意,虽然没有挪开目光,但眼皮迅速眨了一下,到底还是心虚了。
“蒋指挥使回避,本王有话对他说。”朱允炆冷着脸命道。
蒋瓛只好后退几步。
朱允炆走到朱长卿面前,小声说:“不管你背后谁在撑腰,本王可以明确的告诉你,京城这池子庙堂水极深,你想浮出头当心浪太大。”
朱长卿道:“我也明确告诉你,只要我在你别想当储君。”
朱允炆一脸冰霜:“你拿什么跟我斗?秦王还是晋王?”
朱长卿道:“你不用试探,我背后没有人撑腰,对付你我一个人就够了。”
“本王拭目以待。夜里风紧,当心难眠。”
朱允炆嘴角噙着冷笑,流露出一丝残忍意味。
从他锐意冰冷的眼神里,仿佛朱长卿已经是个死人。
按理说他要杀一个平民,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但是蒋瓛的话让他不敢轻举妄动,皇爷爷非但没有治朱长卿的罪,反而让蒋瓛送他回家,这是在防范谁?
他满腹委屈,这还有天理吗,一个刁民入宫告皇长孙,皇爷爷竟然置之不理?
正值国丧立储之际,不免令朱允炆产生诸多遐想。
他当然希望储君是他的,可是冷不丁冒出这么一个人,在他看来就是秦王搞的鬼。
难道皇爷爷想立秦王为储君?
朱允炆神色凝重。
一旦自己当不上储君,下场将是极其悲惨的。
他是朱标长子,是嫡系正统,秦王现在也是皇爷爷的长子,也是嫡系正统。
这就相当于天平两端,按他母妃吕氏说的赢家通吃,另一方则满盘皆输,死无葬身之地。
更让他焦虑的是,或许这是皇爷爷的平衡之术,故意让他跟秦王争储。
他代表文官集团,秦王代表武将勋贵。
文武平衡历来是朝堂重中之重。
皇爷爷要是在立储期间玩弄平衡之术,那他作为皇长孙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犹豫一番之后。
朱允炆去了西宫寝殿。
爷孙俩一见面,朱允炆便红了眼眶:“孙臣给皇爷爷请安。”
老朱表情略显复杂,淡淡的道:“这个时间不在灵堂守着怎么想起给咱请安来了。”
朱允炆委屈的道:“孙儿哪还有心思守灵,听说皇爷爷器重的那位术士说孙儿有不臣之心?”
话还没说完,眼泪便断线珍珠般滚落。
老朱喟然一叹:“谁说咱器重他了,他说你有不臣之心你就有不臣之心了?咱老了但还没昏庸,凭他怎么状告,不会轻易听信谗言。”
朱允炆扁扁嘴:“这哪是谗言,分明是让孙儿去死啊。父王薨逝不久便有人滋生间隙,离间我皇族骨肉,皇爷爷非但不责罚,还让蒋指挥使护送他回家,孙儿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老朱道:“允炆,皇爷爷告诉你为什么,自刘伯温死后我大明再无通算之人,咱确实对朱长卿另眼相看,怜惜他是个人才,但不代表他可以诬告皇族。此事很快便有定论,如果他确实受人指使离间皇族,咱无论如何也要杀了他。”
朱允炆眼泪不断:“皇爷爷,这种事还要如何定论?孙儿就是个畜生也不可能谋害父王啊!”
老朱重重点头:“咱相信你不会谋害你父王,但是咱也要弄清楚朱长卿背后到底有没有靠山,国丧之际,若有人为了争储而大搞阴谋党争,势必要将他们连根拔起,一个不留。”
朱允炆一怔,心里顿时舒服多了。
原来皇爷爷之所以不杀朱长卿是想调查他背后的靠山。
朱允炆露出一丝欣喜之意:“皇爷爷比昨日又憔悴一些,国事为重,皇爷爷要保重龙体,孙儿也长大了,诸般事务皆可为皇爷爷分担。”
老朱道:“你有这个心咱就很欣慰了。这几日总听到你娘在东宫恸哭,回去多宽慰宽慰她。”
爷孙俩都在关心对方。
表面上看似和和睦睦。
但是彼此心里都有了嫌隙。
有些裂缝一旦出现,便再也不能弥合。
老朱是绝顶聪明的人,心里不由感到遗憾。
毕竟朱允炆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了,现在是,未来也是。
因为他不可能更改藩王制度,让某一个皇子留在京城。
臣逆莫过于弑君,子逆莫过于弑父,身边这个最亲近的皇长孙别说弑父了,就是有一点瑕疵他都接受不了。
他希望的后继之君必须是完美无缺的。
现在这么一大盆脏水泼在朱允炆身上,就算他再清白身子也脏了。
也就是说,从此刻起就会有人觉得朱允炆不配当储君,竞争对手便浮游而上。
储君之争就会演变成各种阴谋诡计。
而这还不是一般的阴谋诡计,因为双方一个是文官集团,一个是武将勋贵,争斗起来将是天崩地裂,国本动荡。
朱允炆从小在母妃吕氏以及文官集团的调教下也是个人精,自然也知道这一点。
当然他也明白所谓的储君之争,争的就是老朱的信任。
属于他们爷孙俩之间的皇权之争悄然开始了。
事实上即便没有朱长卿的出现,朱允炆对皇权的争夺也是众所周知的。
朱标死后,他无微不至的照顾朱元璋,甚至半夜亲自熬粥给他皇爷爷端过去,这是孝顺吗,这就是争夺皇权。
真正的孝子应当守在朱标灵柩前,而不是整天围在朱元璋屁股后头拍马屁。
朱允炆行礼,拜辞。
径直回了大本堂。
黄子澄和齐泰都在这里等着他。
除了他们还有吏部尚书詹徽。
除了是吏部尚书,詹徽还是督察院的最高长官左都御史。
洪武二十五年又加封东宫官职太子少保,负责教习太子。当然他加封的时候朱标已经死了,所以教习对象自然就是朱允炆了。
相比之下作为东宫伴读、三品文官的太常寺卿黄子澄,以及同为东宫伴读、兵部主事的齐泰,跟詹徽相比就显得地位低微了。
詹徽蓝玉案被杀,如果不死,他在建文朝的地位似乎应该是首屈一指的。
“殿下,陛下怎么说?”
三人同时起身迎接朱允炆,詹徽首先问道。
“皇爷爷出言安抚,让我不要被奸人所惑,心生嫌隙,他不杀朱长卿是为了找出他背后的指使者。”
朱允炆静静的看着詹徽。这时候他需要詹徽给他一些真知灼见,以便更好理解皇爷爷的意思。
詹徽摸着稀疏的胡须,道:“殿下有所不知,方才锦衣卫调动了六百暗卫,专门保护朱长卿。皇上的真实意图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朱允炆担忧的道:“六百护卫,这是皇子在京的亲卫数量,怪不得这厮刚才那般嚣张。”
詹徽道:“没错,皇上对朱长卿很是看重。”
齐泰道:“六百护卫又如何,杀那小子易如反掌。”
詹徽道:“尚礼兄,切勿急躁。”
詹徽洪武十五年中秀才,齐泰洪武十七年乡试第一,叫他一声兄台正是体现这几年携手并进的情分。
朱允炆负手在后,焦虑的握了握拳:“如果他真拿出证据怎么办?”
詹徽淡淡一笑:“他拿不出证据,他就是在唬人,逼别人自乱阵脚。一旦有人对朱长卿动手,反而中了他们的奸计。”
朱允炆问道:“他们,你觉得是谁?”
詹徽道:“无外是秦王,抑或是秦王、晋王、燕王联手。在臣看来朱长卿并不重要,他只是个摆在明面上的死士罢了,不到必要时刻咱们不能杀他。”
秦王府。
在家等了一天没有收到召唤的朱樉,悻悻然的脱掉冠冕堂皇的朝服。
有人状告朱允炆,父皇却没有传唤他。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根本没有立案,不需要他这个皇族宗人令出面。宗人令相当于皇族的大家长,大事小情都有权管理。
一是父皇不信任他,怀疑他跟状告有关。
毕竟他在京这么多天了,大哥朱标薨逝,他成了嫡长子。
这种身份天然敏感,他说自己没有争储之心,怕是全天下都不信。
偏偏这时候冒出来一个朱长卿,要是父皇怀疑朱长卿背后是他指使,他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王爷,燕王来了,人在路上就快到了。”
管家在门口禀道。
“迎!”
朱樉一挥手,正好他想找个人拆分局势,老四来了甚合心意。
请和迎自然有很大区别的,请是常礼,迎则是排场。
顿时三个管家全部出动,带着一众家丁婢女去门口迎接燕王入府。
朱棣一进门就问道:“二哥,父皇没召你进宫?”
他今日进宫并没有见到老朱,刘会只说陛下在寝宫不想见任何人,难免悻悻而归。
朱樉瞥他一眼:“少在这明知故问,你是不是也怀疑朱长卿是我指使的?”
朱棣笑道:“那自然不能,我无论如何都是相信二哥的。二哥光明磊落不可能做那种事。”
朱樉忽然问道:“如果是我做的呢?”
朱棣一怔:“二哥,可别开这种玩笑,如果真是你做的我现在就走,再也不来你秦王府了。”
兄弟俩对视一眼,笑了。
“老四,大哥薨逝,你想过将来吗?”
朱樉缓缓问道。
朱棣没有回答。
二哥这话问的很有深意,看似平常,实则包含所有。
无外乎是想让他表态,支持朱允炆还是支持他这个二哥。
“我没想那么多。”朱棣默默喝了口茶。
“这里没外人,老四你说句实话,让朱允炆当储君你甘心吗?我就问你一句话,朱长卿今日在宫中状告的那些事你怀疑过吗?”
“二哥,咱们不能聊这个。”
“这里是秦王府,有什么不能聊的!锦衣卫再大的胆子也不敢监视这里。”
“我知道没有人监视,但是咱们不能聊那些。”
“老四你变了,开始拿我当外人了。”
朱棣又开始沉默了。
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有一肚子话想说。
只是难以启齿。
怀疑,怎么可能不怀疑。
大嫂死了,大侄子死了,现在大哥也死了。这三个人都是挡在朱允炆以及文官集团面前的三座大山。
三座大山崩塌了,朱允炆的前途变得一马平川、金光闪闪。
可是怀疑又能怎么样。
这都是发生在父皇眼皮底下的事,父皇都不说什么,他有什么资格怀疑。
敢怀疑就是离间骨肉,霍乱朝纲。
西北军相对来说实力相差一大截。
因为西北已经稳定了下来,数年来从未出现犯边情况。
似乎是不需要精兵悍将把守。
而东察合台的铁鹞骑兵,是他们的传奇兵种。
也是他们现役的最强部队。
铁鹞子其实是西北区域的传统劲旅,最早出现在几百年前西夏国。
在西夏的地理环境下,铁鹞骑兵有两大杀器,河西马和冷锻铠。
人马皆穿铠甲。
作战时,马队用铁索相连,士兵被绑在马上,三千人分为十队。
即便个别人战死,也不会影响团队冲锋进度。
这样的骑兵一度成为中原地区的噩梦。
大明西北军输给铁鹞骑兵也是情理之中。
徐辉祖上前一步,道:“陛下,竹筒里还有一封信。”
老朱连忙将竹筒倾倒,果然有封东察合台汗国国王黑的儿火者的亲笔信。
信里提出两个要求。
一是胡氏的葬礼要在东察合台举行。
二是老朱过去请灵。
请灵说白了就是请罪。
老朱脸色铁青,眼神比天龙剑还锋利。
如果黑的儿火者在眼前,他能用眼神切成两半。
这封信简直是造反宣言了。
如果老朱去了能不能活着回来都是个问题,当然老朱也不可能去,宗主国去属国为一个犯了罪的妃子请灵,传出去让天下人笑话。
不过同时也显示出另外两个意思。
一是东察合台不认这个结果,觉得胡氏不可能跟吕氏谋害太子,或者就算谋害了,也不能说杀就杀。
二是东察合台一直以来对大明的态度居然如此轻薄,说决裂就决裂。这边杀了胡氏,那边不做任何交涉,直接起兵入侵。
起兵入侵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因为这已经是最直接的回答。
接下来无非看谁输谁赢,打的就是一个话语权。
而赢家最后肯定是要索取赔偿的。
对于东察合台来说怎么算赢呢,是打过嘉峪关,还是占据几座城池,还是倾国之力跟大明对抗到底,不死不休?
目前谁也不知道。
只能看战场形势怎么发展以及背后的帖木儿帝国对东察合台的支持程度。
但不管怎样,当务之急还是要派遣一员大将出征。
务必将东察合台一举击溃。
武将之中,老朱现在最信任的当属汤和,但是汤和已经告老还乡了。
老朱心里渐渐平静下来,多少有点苦涩。
朱长卿说得都是对的,一切都应验了,原来东察合台真的敢侵犯大明。
原来帖木儿帝国称臣多年,背地里一直包藏祸心。
这些之前他都有提防。
只是没想到东察合台真的敢打,连条件都不谈,直接用最强的铁鹞骑兵犯边。
说明在他们看来这是成熟的攻打时机。
或许吧,其实最初决定杀胡氏的时候就预想过有这一天,胡氏在东察合台地位很高,这是她爷爷留给她的政治声望。
不用说,东察合台这么短时间就动员了大规模骑兵作战,民间民意肯定是支持的。
大明这边更不用说,作为一个几千年来尚武且善战的民族,打就是了。
问题是派谁去打。
戚继光刚来十几天,可能连手下主要将领的名字都叫不全,根本不熟悉士兵和团队的作战特点和优势,派他去肯定要出问题。
就在这时,蓝玉从武将班列里走了出来。
“末将请战。”
蓝玉声若洪钟,神色冷峻。
这偌大的奉天殿,仿佛从夏日进入严冬,凉意沁人。
让人切身感受到顶级武将的压迫感,当他好战心起,便显得杀气腾腾,生人勿进。
这里三品以上武将一大堆,但谁都不敢先说话,都在等蓝玉开口。
现在他一开口,众将才纷纷请战。
“杀鸡焉能用牛刀。”
老朱还算客气的夸了一句蓝玉。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不允蓝玉出战。
正常来说敌方出动两万骑兵,已经算得上大规模作战,蓝玉当然值得去,一点也不是牛刀杀鸡。
况且一旦真正打起来,将会远超两万,这不是大明跟东察合台的战争,而是大明王朝和帖木儿两个帝国之间的碰撞。
而蓝玉又有战胜西北的经验。
更有统率全军的威望。
宗主国教训属国,要的就是雷霆万钧之势,一举歼灭。
好教这些白眼狼明白背叛大明的后果。
所以除了蓝玉似乎没有更适合的人了。
但是老朱本着维稳原则,蓝玉现在就是猛虎,决不能放出笼。
因为如果让蓝玉出战,他的声望就会达到顶峰,所有武将勋贵都会拥护蓝玉,也就是拥护朱允熥。
而他并没有想好要不要让朱允熥当储君。
这孩子学的一直都不是帝王教育,只是当成个平凡郡王培养的。
从大局上看,并不如老二朱樉。
他想破一破嫡长房继承制,准备尝试着让朱樉做一番储君应试。
如果这时候蓝玉在西北大胜归来,那么储君就必须给朱允熥了。
这就又回到当初的顾虑,朱允熥当储君,蓝玉必须死。
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不让蓝玉立功,也是救蓝玉一命。
除非朱允熥这孩子天赋异禀、无师自通,知道该怎么做皇帝,就像孙儿崇祯口中的嘉靖朱厚熜一样,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
不然他是没资格做皇帝的。
出于代偿心理,老朱曾想过,朱樉也是英勇神武,如果代替朱标做太子,而蓝玉等淮西武将又能忠心耿耿的支持他,倒也是个良策。
但这是不可能的,朱允熥在,蓝玉永远不可能支持朱樉。
那就不要怪他,不能再给蓝玉立功的机会。
大明淮西武将扎堆,虽然很多百战武将死的死老的老,但还是有很多中层可用的。
甚至有时候老朱想一想都觉得可怕,不知不觉这帮淮西勋贵武将已经占据了好大一块位置,即便放在几千年历史长河里,这也是个排得上号的武将团体。
要是这样还担心打仗无人可用,那真是杞人忧天了。
那么像这样很容易爆发世纪大战的战场上应该派谁上。
里面的学问极大。
需得慎重。
打的是国运,搞不好要亡国的。
一个基本事实是,一个将军,外出打仗,打的是文官的钱袋,是中饱私囊、克扣税粮、盐引贩盐、走私军火、侵吞空饷、垄断行业、海贸走私的钱袋。
一旦打仗这些收入都会受到巨大影响。
有人说走私军火跟文官有什么关系,北方边境每年那么多军火、铁器、生产工具被贩卖给游牧民族,没有兵部那群文官暗中做手脚,这些买卖是做不成的。
哪个武将跟文官是一派的,老朱也不是很清楚,换句话说,有时候仗打输了,是这个武将做了文官们的白手套,他不想输也必须输。
而不是这个武将自身没有领兵能力,或者大明军队不如草原。
战场胜负的因素千变万化,老朱必须全方位考虑。
既要派个符合朝廷利益,又不至于影响大局的人。
特别是如今立储的关键时期,考虑的就要更多。
因为他始终要从淮西武将里挑一个,而这群武将勋贵,大部分都跟蓝玉有交情。
意味着他要经过大量且认真的筛选。
这个时候,他就不需要再询问朱长卿,反而要多听听殿阁大学士刘三吾的意见。
裁撤宰相后,殿阁大学士协理朝政。
再过几十年,这些五品的大学士就会变成内阁成员,雄霸大明两百年。
这就是政策的滞后性。
刘三吾作为皇帝的顾问,就已经显示出意见领袖的统治力。
他明明只是个五品官,上朝都要排在后面。
可是朝廷大事,少了他一次都不行。
如果朱长卿不来,刘三吾将持续发挥自己的影响力,确保朱允炆顺利当上大明皇帝。
但这并不能说刘三吾就是谋害太子朱标的凶手之一,而是他的政治立场就这样,只会支持亲近文官的储君,无论如何不会选择亲近武将的。
“臣之见,无需大费周章,东察合台只是一时光火,或许已经撤兵,即便要打又何须劳烦蓝大将军亲征。”
刘三吾这句话让人没有任何意外。
他是不可能同意蓝玉出征的。
蓝玉瞥他一眼:“刘翰林,好一个或许,打仗不是写文章,容不得一丝幻想和修辞。”
随后,就是洪武朝的文武之争。
刘三吾和蓝玉,以及六部与淮西武将,纷纷下场。
武将虽然嘴笨,但气势十足,实在不行还有个大嗓门。
所以双方打嘴仗倒也平分秋色。
这次关于派谁出征的文武争辩,从下午一直争到晚上。
朱长卿对蓝玉的表现刮目相看。
史料上记载的蓝玉是个大老粗一样的莽夫。
仿佛只会打仗,其他方面都是鲁莽、愚钝的蠢材。
但稍微有点主见的人都明白这是对蓝玉系统性的污蔑。
蓝玉虽然算不上儒将,但也是风度翩翩,看了大量经史、兵书,从他呈送的奏本不难看出具备一定的文采。
一个经历过南征北战、尸山血海、九死一生的人,在气度上会发生质的飞跃和改变。
至少不应该做出强行与北元贵妃发生关系这种明知大忌的罪行,还有愚蠢到攻击自己家城门的事。
说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将,立功后得意忘形还可以理解,蓝玉当时已经是百战老将,功劳摞一起比山还高,还会做这么蠢的事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直到退朝,人选也没有定下来。
倒不是老朱不着急,而是着急也没用。
即便西北边防告急,派武将出征也不是当日就成行的。
还有很多准备工作。
中军都督府要调度京军,还要联合兵部调度地方军,兵部的活就更多了,吃喝拉撒衣食住行都要安排。
不过明朝打仗效率高,得益于地方军屯卫所有许多粮仓,不至于一打仗就急急忙忙从各地调粮食。
但是那些地方驻防的粮仓也是武将联合兵部文官贪污的重点对象。
皇帝巡边,其中一项重要工作就是粮仓。
也是最容易出事的地方。
从英宗朱祁镇开始,地方粮仓亏空贪污就已经很严重了。
但洪武朝较少发生那种事,在老朱的严厉监督下,各地方都有大量检校和锦衣卫。
所以哪个新皇帝登基,会不会裁撤检校就知道他有没有被内阁控制。
洪武朝粮仓储备不是问题。
问题还是领头武将应该选谁。
这也很正常,朱长卿觉得老朱和这帮文臣武将还得拉扯两天才能定下来。
反正文官不急。
急的是老朱和边疆将士与百姓。
次日,同样是午朝。
又一封八百里加急到了。
哈密卫过去支援的两万将士大败,五千骑兵阵亡。
这是哈密卫全部精英了。
雪上加霜对个人是灾难,但对一个团队,尤其是大明这样天下战力第一的王朝,很多时候反而是好事。
就是外部压力会激发内部团结,爆发出一致对外的恐怖力量。
这一次没有人再反对蓝玉出征。
文官不反对。
老朱也不反对。
哈密卫那支骑兵他是了解的,最早还是从宣府过去的戍边军,耕耘了几次便留下了。
所以这是一支具有王牌军血脉的骑兵。
然而五千骑兵就这样被人全歼了。
对面的铁鹞骑兵损失不过千。
大明很久没打过战损比这么大的仗了。
这两次失败,关西七卫的曲线卫、阿端卫三百里纵深全丢了。
关西七卫好些年不打仗,拉胯成这样是让老朱想不到的。
不赶紧阻止这一局面,要是关西七卫都被拿下,整个甘肃就完了。
蓝玉是统帅,主将。
老成持重的耿炳文做副将。
这样的安排用意不言自明,长兴侯耿炳文是徐达带出来的,跟蓝玉不是一派。
也不可能是一派。按资历耿炳文比蓝玉老多了,只不过后来没有蓝玉打仗勇猛,不如蓝玉立功多。
都是开国功臣,都是淮西武将,但是从来尿不到一个壶里。
这样的人当副将老朱是最放心的。淮西武将一小部分追随蓝玉,大部分都是帝党,耿炳文毫无疑问就是其中一个。
除了朱元璋,他还听一个人的,就是徐达。可是徐达早就不在了,况且徐达也是坚定不移的帝党,忠心不二日月可鉴。
在中军都督府和兵部以及地方都司卫的共同张罗下。
蓝玉和耿炳文很快便出发了。
当日,京城百姓齐聚郊外,官道两旁站满了人,沿途二十里相送。
华夏一直是个尚武民族,自古以来对守卫边疆的将士都怀有崇高敬意。
外族入侵,总能激起内部莫大的凝聚。
属国造反,更是人神共愤。
老朱心力交瘁的靠在龙椅上。
理清一下思路。
如建文帝所说,朱棣要反,且早有意图,他驾崩,朱允炆将他七日下葬,勒令朱棣不许进京。
因为他现在还不能从朱长卿口中确定自己是不是被朱允炆害死的。
假如自己寿终正寝,身为新皇帝的朱允炆,为了江山维稳,做出这样的决定倒有几分合理了。
毕竟当时朱棣手上有十几万边军,趁着进京奔丧,发动皇权之争也是一种存在的隐患,于是问道:
“老四,他说你早有反心,你作何答?”
“爹,我从来没想过造反!儿臣起兵那天只有八百府兵,若有反心,岂能如此被动?”
“朱长卿,你说,咱现在只信你。”朱元璋忽然把目光看向朱长卿。
朱长卿道:“《明实录》和《国榷》有记,太子薨逝后,立储期间,陛下在奉天殿说‘国有长君,社稷之福。燕王类朕,朕欲立之。何如?
“关于这句话的真实性,后世学家一致认为不可信,他们经过分析得出结论,这是朱棣篡位后命令史官修改的。
且不说他们分析的对不对,就算不对他们也不承认自己不对,因为这是一群特别复杂的人。
他们其中一些人戴着各种立场的帽子一辈子根据正史研究历史,处处推翻历史。
但是经过总结一看,这些人推翻的都是皇帝好的一面,而且专门针对那些雄才大略对民族统一、文明进程做出巨大贡献的皇帝。
而对于那些明显窃国藏私、中饱私囊的权臣,他们却积极维护。
如果他们是无知的,那就是历史代入感出了问题,总觉得自己到了明朝是内阁大臣的角色,如果他们是有知的,那就是立场出了问题,专门扭曲历史文明风貌,否认自己的文明。
秦始皇被抹黑,刘邦被抹黑,杨广被抹黑,从来不替他们翻案。
但是一旦有百姓议论某些权臣的不好,他们立刻跳出来洗地,一大堆理由,但总有一个理由是:
皇帝昏庸,国将不国,老子身为权臣,这时候不站出来天下就亡了,老子挟天子令诸侯,老子结党营私,老子在老家圈地,老子给提携老子当上权臣的老师修改朝廷制度,老子问心无愧,实在是热闹。
现在就按正史记载的脉络来看,且说洪武帝询问储君人选。
“翰林学士刘三吾说:‘将置秦晋二王何地?’上不及答。国史难如此,未遂确也。上言动取中,安有越秦晋二王。此孤竹君赵主父之覆辙。
“意思就是洪武帝心里认为燕王朱棣堪当大用,可为储君。
但是燕王是老四,上面有老二老三,老大死了,老二现在是嫡长子,如果看不上朱允炆,也只能立老二秦王。
如果冒然立燕王为储君,老二老三岂能甘心?但洪武帝同样看不上老二秦王。
洪武帝口中这个国史便是国家秩序,而这嫡长子继承制的秩序是洪武帝亲口定下的,没想到这时候把自己给难住了。
战国时期的赵主父,被称为自黄帝以后“中原第一雄主”,他当年就是立了次子为储君,结果长子造反,把赵主父囚禁,活活饿死。
“此时的秦王就是嫡长子的身份,乃九大攘夷藩王之首,节制诸王。
“又是宗人府宗人令。
“也就是说秦王不光掌管的军队最多。
“而且在皇族中的身份极为尊崇,除了皇上,就属他最尊贵。
“如果绕过秦王,把燕王封为储君,对皇族来说,那便是自取灭亡之道。
“前车之鉴摆在这里,燕王是不可能被立为储君的。
“然而秦王朱樉、晋王朱棡,相继去世之后。四月份,洪武帝发给燕王一封敕书,原文是:朕诸子,汝独才智,秦晋已薨,仅汝为长。攘外安内,非汝其谁。
“燕王现在已经是嫡长子,是大明军方的顶梁柱,尤其这个安内,显然洪武帝也担心朱允炆软弱,容易变成傀儡,就是让朱棣防着那帮大臣霍乱朝政,随时拨乱反正。
“然后没多久洪武帝又给燕王敕书一封,命左军都督杨文、武定侯郭英,兼总诸军,听朱棣节制。并让其统帅诸王,相机度势。防边义民,以答天心。
“五月份,《国榷》和《太祖实录》记载,上不豫,六月就驾崩了。”
“陛下驾崩之前,还下了一道敕令,命左军都督杨文率领北平两都司,加上宣化谷王、大宁宁王、北平燕王,三个护卫,悉听燕王调遣。又命武定侯郭英、都督刘真,率领辽府护卫、辽东都司,受朱棣节制。
“这种移交军权的举动在之前是没有过的,这时候的朱棣比当年的朱樉权力还大。
“但是为什么两个月连发两道敕书?洪武帝当时是不是预感到了什么危机?
“事实上如果洪武帝不是老糊涂了,都能看出蹊跷,太子妃、皇长孙、太子、秦王、晋王,相继死去,一步一步这个脉络是如此清晰,就是奔着争夺储君之位,谁挡着朱允炆成为储君谁就会死。
“洪武帝当然会怀疑这些人的死跟朱允炆母子有关。
“这个时候他最信得过的人就是燕王了。
“所以其后几日,太祖实录记载,洪武帝遣中使持符,召燕王还京,这个符是兵符。
“洪武帝在驾崩之前,将兵符给了燕王,让他入京,这个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进京靖难。
“如果燕王和洪武帝见了面,天下大势基本就定下来了。
“也就是说一旦洪武帝对朱允炆起了疑心,转而看重燕王朱棣,那么大明下一任国君就不再是朱允炆而是朱棣,这时候的传位诏书,上面的名字也一定是朱棣。
“然后洪武帝就驾崩了。
“因为洪武帝是用兵符召燕王进京,燕王是可以带兵进京的。
“即便不带兵,他也已经军权在握,京城周围的官兵悉听调度。
“所以这基本可以判定,有人害怕燕王进京,提前把陛下给害死了。接着朱允炆便篡改诏书,登基称帝。”
建文帝脸色煞白:“国榷又是什么!朱棣造反若是成功,这些史书早就被他篡改了!两下敕书是真的,但皇爷爷是病重驾崩,我日夜侍奉,岂能容人加害!”
“《国榷》是明末清初‘江左遗民’终生不仕清朝的谈迁所写,谈迁也是士大夫,所以少不了有一些立场问题,对皇帝有天然的敌意,不过史书有一样好处,别管《国榷》还是《太祖实录》,对皇帝的圣旨和敕令都不造假,大明史书众多,比照下来不管哪种立场的史书,皇帝圣旨和敕令基本都是一致的。
“大明所有皇帝,只有洪武帝和崇祯帝是七日下葬,其他都是至少停尸二十七日,这才合乎国葬之礼。
“崇祯帝匆忙下葬,是因为他被人吊死殉国,李自成为他停尸七日。
“而建文帝身为皇孙,洪武帝身为开国之君,仅仅停尸七日,洪武帝不配国葬之礼?
“建文帝为什么着急下葬,那就要看他的对手朱棣此时的位置了,朱棣当时已经来到了淮安,离南京只有一百五十公里,他害怕朱棣进京,于是赶紧下葬,赶紧登基称帝。不然朱棣进了京,以他的脾气肯定要调查洪武帝死因,甚至开棺验尸。”
朱长卿只顾说自己的,并没有注意到建文帝已经满头大汗,依然矢口否认:“你污蔑朕!”
永乐帝凶巴巴的道:
“朱允炆!我父皇是开国之君,你七日就给埋了是何居心!我当日便怀疑里面有鬼!现在终于有人给我一个公道了。”
“你们都闭嘴。”朱元璋大喝一声,两眼发红盯着朱长卿。
朱长卿道:“查明洪武帝驾崩之前,必须先了解一下皇长孙朱雄英的死因。
“朱雄英是这一切的开端。
“他跟太子朱标死的都十分可疑。
“搞清楚朱雄英和朱标的死,就能明白帝制社会的争斗规则。
“进而更清楚洪武帝的死因。
老朱最关心的问题终于来了,气得身体一晃:
“标儿到底是怎么死的?”
朱长卿道:“朱标和朱雄英,他们两个都是皇位的顺位继承人。皇长孙既然先死了,就得先看谁是既得利益者。
永乐帝急不可耐,说道:
“我为什么烧死吕氏,早就怀疑她害死我大哥了!”
建文帝目眦欲裂:
“朱棣!你把我母妃烧死了?我跟你不共戴天!”
他挥舞着拳头冲了上去。
但是被永乐帝一只手就按在了地上:“朱先生,你接着说。”
朱长卿道:“皇长孙出水痘,大出血暴毙。乃是吕氏安排宫女用一块腐烂的肉皮,浸入病毒,将腐肉泡入汤中,让朱雄英喝下。
“其后便开始腹泻,爆发性感染,三天就死了。”
建文帝满头大汗,他自然没有参与谋害朱雄英,但他知道是母妃吕氏干的,为了争夺皇权害死几个家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只是这事一旦公开就会天诛地灭,再难有一丝生还余地:
“这都是胡编乱造的!红口白牙污蔑我母妃,谁能给你作证她做过此事?”
朱长卿道:“你是庶出,嫡长子继承制皇位轮不到你。
“但是在你出生前后,你的姥爷吕本大权在握,官居吏部尚书,加上皇亲国戚的身份,已经成了文官首领。这些人无不希望你当皇太孙,他们非常排斥朱雄英。
“朱雄英的母亲是太子妃常氏,父亲是开平王常遇春,母亲是凉国公蓝玉的姐姐,妥妥的武将勋贵代言人。
“这个身份天然与文官对立。朱雄英要是当了皇帝绝不会重文抑武,武将勋贵的荣耀会一直延续下去。
“而你就不一样了。你外祖父家在宋元明三朝为官,标准的士大夫家族,在江南涉足多个行业,对文官来说是绝对的大哥人物。
“他们为了让你当上皇太孙整整运作了十几年。
“在你出生的第二年,也就是洪武十一年谋害了太子妃常氏,死的时候只有二十三岁。
“在记录各朝各代的《妃子传》里,常氏从来没有过病史,身体一直很好。
“洪武十五年,对嫡长孙朱雄英下手。这时候吕氏也已被扶正,朱允炆也成了太子的嫡子,成了皇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朱允炆登基后没有让文官集团失望。结果就是,他登基后的所作所为,完全成了文官手里的傀儡。
“这不是真的,皇爷爷,孙儿用性命担保,我母妃绝不是那种人!”
建文帝两眼通红,绝望的大声喊道。
朱元璋怒目而斥:
“你闭嘴!”
朱长卿继续说道:
“然后就是太子朱标了。
“洪武二十四年,朱标前往西安视察,年底回京,紧锣密鼓准备迁都事宜,不久就被人害死了。从症状来看,他是被乌头毒死的。
“乌头这种药材太医院有很多,它既能治人病,也能要人命。
“他不是风寒病死的,从开春他就得病,一直到五月中旬薨逝,绝对是乌头慢性中毒。
“古代宫廷的药方,云南一派的太医喜欢在治疗风寒病的汤药中加入一点乌头,乌头中的乌头碱,少于零点二毫克的确可以正常入药,但是超过这个剂量就等于慢性中毒。
“人会感觉暖烘烘的,以为是在痊愈,其实是因为心跳加速、神志不清导致的。
“朱标的死上次已经说过了,他因为贯彻执行陛下的政策,深深触及了文官集团的利益,而害死他就能阻止这一切。果然他一死迁都就停了。
“至于乌头是否入药,我二叔可以作证。”
人们这才注意到朱长卿身边的朱武运。
而朱武运此时早就瘫软成一堆烂泥。
眼睛里充满惊恐。
跟他生活十几年的侄儿一直是个不善言辞的人,开了客栈以后农户转商籍,更是变得自卑。
谁知道几天不见就成了要置皇长孙于死地的猛人。
“二叔,你说话啊。”朱长卿轻轻推了一下朱武运。
朱武运惶恐的抬起头,当先就看到朱元璋那副冰冷的眼神。
吓得他浑身哆嗦,声音跟唱戏一样颤抖着:“陛下,罪臣能证明,太子药方中确有乌头,但罪臣不知道乌头剂量,更不知情太子被人谋害,请陛下明鉴!”
嘉靖朝的海瑞穷困潦倒的过完了一生,没有实现自己的抱负,纵然被各地百姓奉为偶像,每到一地,百姓趋之若鹜,沿街欢迎,然而结局难免落魄。
但是海瑞如果生在洪武朝,就是天时地利的完美时机。
他简单算了笔账,召唤海瑞,这样自己每天消耗的国运值就会加倍,原本三年的寿命变成了一年半。
都说成大事者不算小账,关系到自己生命,朱长卿还是要算清楚的。
自己以后当了皇帝,海瑞就是他的尚方宝剑,即便自己当不上皇帝他也愿意让海瑞为当朝继续做贡献。
大家无非是一起死而后已罢了。
至于对嘉靖朝,没有任何影响,因为所有位面都是平行的,互不干扰,比如崇祯在洪武朝待了两天,回去崇祯朝的时候还是那一天。
海瑞的曾祖父海答儿,洪武十六年从军进琼。
好在召唤规则统一在皇宫太庙。
要不然天涯海角那个地方,无论骑马还是坐船,来到应天府都要一个多月。
朱长卿毫不犹豫对海瑞进行了召唤。
等待海瑞的过程中,朱长卿也在等待老朱精神状态的恢复。
没有人敢打扰他,他一个人还在那里忘情的失声痛哭。
刑部大牢。
朱樉有条不紊的安排收监。
刑部侍郎杨靖全程陪同。
朱武运再次被收监。
虽然朱长卿扳倒了朱允炆,朱武运作为证人提供了关键证据,但目前太医监被全部下狱,没有老朱的命令,朱武运暂时不能释放。
只是待遇有了很大不同。
朱樉亲自下令,命杨靖收拾一间干净的牢房,让朱武运单独关押,好吃好喝伺候着。
在朱樉的眼里,朱长卿和朱武运都是功臣,他不允许朱武运受苦。
至于朱允炆,自然是关在了戒备最为森严的中院部。
刑部大牢又叫天牢,而这里是天牢中的天牢。
前后左右不沾边,天上有围网,地下有石墩。
可谓插翅难逃。
牢头搬来一张太师椅,朱樉堂而皇之的撩起衣袍,缓缓坐下,冷幽幽的看着对面监牢里的阶下囚朱允炆。
“大侄子,可曾想过有今日?”
遣退左右之后,朱樉面无表情的道。
朱允炆苦笑一声,两行泪控制不住顺流而下:“二叔,你以为自己高枕无忧了吗?”
朱樉腰杆笔直,傲然的看着他:“跟你比,我为何不能高枕无忧?”
朱允炆隔着栅栏,不甘的说道:“皇爷爷从来看不上你,我父王五个儿子,我死了还有四个弟弟,轮得上你?”
朱樉道:“此一时彼一时,朝廷遭此大难,嫡长房继承制也作不得准了。”
朱允炆冷笑道:“如果这样,到时候就换成你们兄弟相残了,不是吗?”
朱樉道:“你错了,我们兄弟永远不相残。”
朱允炆失笑:“连我都明白皇权是怎么回事,二叔活了半辈子居然如此幼稚。我就算死了也要睁大眼,看着你们兄弟自相残杀!”
“我只知道你的好日子,到头了。”
朱樉看这小子伶牙俐齿,也没工夫跟他斗嘴,撂下一句话就走了。
简单的‘安抚’完大侄子,朱樉带人去后院安排吕氏的监牢。
对于吕氏这个女人,朱樉连对话的兴趣都没有,恨不得现在就杀了她。
他来后院是为了另一个女人。
“朱先生的二婶是不是关在这里?”朱樉问杨靖。
“王爷指的是谁?”杨靖一时没搞明白能够让秦王称为先生的是谁。
“朱先生自然是朱长卿了。”朱樉道。
“卑职糊涂,在在在,西侧末班便是。”杨靖赶紧带路。
“本王就不去了,吩咐下去,单独关押,好生照看,她若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朱樉命道。
“卑职记住了。”杨靖点头。
朱樉已经打定主意,不管最后太医监多少人定罪,都要力保朱武运夫妇的性命,收押期间自然不能委屈了他们。
朱长卿把朱允炆拉下神坛,朱樉现在成了皇位的有力竞争者。
在朱樉心里朱长卿无异于恩人,让他有生之年也能光明正大的竞争一次储君。
不然的话只能如历史那般,于洪武二十八年因为觊觎皇权被人害死。
在一阵慌乱中,柳胜男被人带到了一间窗明几净的单独牢房。
随后有人端来大鱼大肉以及各色糕点。
吓得她瑟瑟发抖。
她听说过断头饭,犯人砍头前会好吃好喝的饱腹一顿,以示对生命的最后尊重。
她一直以为自己只是家属从犯,最终会被发配到官家为奴。
到这一步她也不哭不闹了,只对牢头说:“官爷,能否让奴家最后见一眼夫家?”
牢头赶紧拱手:“夫人可不敢,我在你面前当不起这称呼,你是侍郎大人点名照看的,放宽心吧,没事。”
柳胜男哪里肯信:“求求官爷让奴家见一面吧,我夫妻大难临头,道个别就好,绝不说其他。”
牢头笑道:“朱夫人,按我的经验你非但不是大难临头,而是要鸿运当头了。”
柳胜男苦笑着跪下来,她知道牢头糊弄人呢,越是说好听的她越是绝望。
今天的刑部大牢格外繁忙。
不光加派了一千府兵看守。
而且有几个大人物纷纷到访。
第一个是负责收监的朱樉。
他走了以后,燕王朱棣来了。
朱棣仍旧坐在朱樉的那张太师椅上,拿出一封手谕,示威般展示给朱允炆看:“本王奉命负责审问你,未来日子里咱们叔侄要天天见面了。”
朱允炆一脸冷淡:“为什么不是秦王?”
朱棣道:“为什么不是秦王你心里没数吗,这说明我二哥已经正式成了储君候选人。他一个储君候选人岂能干这种事,你不配他亲自审问。”
朱允炆道:“那四叔想问什么?”
朱棣老神在在的靠在椅背上:“不到那一步,今天来就是告知你一声。我想问什么你应该清楚,好好准备一下,把你们娘俩背后参与过的文官党派列出一个名单,本王给你一个好死。”
朱允炆道:“那你要失望了,我从小在大本堂安分读书,从来没有参与过任何谋害,朱长卿说的那些我根本不知道,直到现在我都不相信未来我会做那些事,我无比敬爱父王,无比崇拜皇爷爷,仅此而已,还望四叔明鉴。”
朱棣气得蹭一下站起来:“我呸!你个狼子野心的狗东西,在你眼里有亲情吗,我大哥生了你真是倒霉到家了。你搞清楚我是谁!那是我大哥!我可不是三司那些人,换我来审问就是人间炼狱,所有生不如死的手段都让你领教一遍!”
朱允炆两眼一瞪,竟拿出了一股不怕死的气节:“我没有害父王,名单更是没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朱棣冷笑道:“很好,我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朱棣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时。只是饶有兴致的观察着朱允炆,以一种胜利者的姿态。
今日朝堂,他亲眼目睹未来的自己对未来的建文帝那种不共戴天的仇恨。
于是心境大变。
本来他对朱允炆母子就没有好感,也曾一筹莫展,拿这母子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一步步掌管大明王朝。
现在他跟秦王什么也没做就坐拥渔翁之利,朱棣还是很满意的,有一种窃取别人胜利果实的满足感。
从这一点来说他非常感谢朱长卿,这个人大公无私,一己之力单挑皇权,短短几天就把朱允炆拉下了神坛。
但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满意的同时他也充满了不满,因为按照之前的历史,他将成为大明第三个皇帝。
现在朱允炆母子落罪,储君之位再次成为悬而未决,如果父皇对太子那一脉的嫡长房失望,那就会让二哥当储君,等于没他什么事了,因为他没有任何理由造二哥的反。
作为一个统兵在外的藩王,他要考虑的事情自然很多,大哥死后大明变天了,现在朱允炆下狱,大明将会再次变天。
而且比之前更恶劣。
因为朱允炆背后的根还没有挖出来。
朱棣知道文官集团里有很大一部分人并不臣服朱家,觉得自己父皇出身低微,立场偏驳,对百姓太好,对官员太苛刻,而且一上来就施行了比元朝更严格的禁海制度,导致文官集团背后的家族不能再出海贸易,眼睁睁看着朝廷吃得盆满钵满,将这些本来属于他们囊中之物的财富用于改革民生。
因此而痛恨朱家皇权。
他总是觉得父皇太仁慈,要换成他非得把这些文官彻底清洗一次,一个个惯的臭毛病,蹬鼻子上脸。甚至于胆大包天联合朱允炆母子害死大哥一家三口,罪恶滔天了简直。
一想到未来局势,朱棣就一脸严肃,回头得好好跟二哥商量一下,争取早点把朱长卿纳入麾下,决不能让蓝玉和朱允熥他们抢先一步。
朱棣的心情很复杂,因为他到现在还担心朱长卿是蓝玉的人,那样一来储君之争对二哥相当不利。
经此一事,朱长卿在父皇心里的地位必然举足轻重,他如果是蓝玉的人,肯定会推荐朱允熥当储君。
朱棣同样不服,朱允熥要是当了皇帝,以后大明江山是不是得姓蓝了?
“四叔在想什么?想未来储君是谁?哼,不用想了,肯定是我弟朱允熥。”
“闭上你的臭嘴,本王没有发问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告诉你一个秘密,你们都小看了我这个不起眼的弟弟。”朱允炆冷笑道。
“我让你闭嘴。”
“等着吧,他会让你们大吃一惊的。”
“允熥是我大嫂的儿子,自然比你强一万倍,更不会对朱家人屠刀相向。”
朱允炆冷笑道:“四叔还在对削藩耿耿于怀?皇爷爷都承认了未来之罪不能与今等同视之,但话说回来,你要当了皇帝能保证自己不削藩?秦王那边有西安、大同、宣府,控兵十余万,晋王辖下六万,宁王节制辽东八万雄兵,你不担心他们起兵南下?我把话放在这里,将来我弟弟登基,一样不会放过你们,削爵、撤藩、贬庶、流放,一样都不会少。这就是皇权,你说对吗四叔?”
朱棣道:“允熥自小温顺乖觉,见了我们这群叔叔礼敬有加,三岁看老,我相信他不是你这种狼心狗肺。”
朱允炆道:“四叔,你甘心让允熥当皇帝吗?你会像臣服皇爷爷那样对我弟弟磕头效忠吗?”
朱棣微微冷笑:“别给本王挖坑,也别在这挑拨离间,是个人当皇帝都比你强。”
朱允炆又恢复了一脸怨毒之色:“四叔还没意识到,你真正的敌人不是我,而是秦王晋王,是我弟弟允熥,是蓝玉,是所有淮西武将!甚至是皇爷爷!
“朱长卿说的话你听得比谁都认真对不对?
“因为他多次提到皇爷爷说‘燕王类朕’,就凭这句话,秦王和我弟弟就不会放过你!
“皇爷爷为什么在立储之际说这种话?因为他最会平衡之术,这四个字的本意无非是在敲打秦王不要对皇位有非分之想!
“你真以为皇爷爷对你青睐有加?
“你只是皇爷爷手中一把刀罢了,不,你甚至都不是刀,你只是一块储君的磨刀石,用之则利,弃之则废。
“我把话放在这里,储君之位绝不是你们兄弟的,到头来还是属于我们兄弟,而我只是无妄之灾,任凭他们调查我不怕,因为我从来没有参与谋害过太子妃常氏、我兄朱雄英,更没有谋害父王,所以皇爷爷不会杀我。等允熥当了皇帝,第一件事就是放了我。”
朱棣勃然变色:“死到临头还在这搬弄是非,老子现在就给你点颜色看看!”
朱允炆说到了朱棣的痛处,这些都是他最不愿意听到的,就算他掩饰得再好,也忍不住对皇位有过幻想,可是在朱允炆口中,父皇的器重变成了利用,他当然受不了这个羞辱。
而这一点之所以成为朱棣痛处,是因为他目前的处境尴尬,他的身份决定了他没有资格成为储君,可偏偏父皇当众说‘燕王类朕’,等于在驴马面前挂一个烧饼,看得到吃不到,很容易被人嘲笑。
于是他叫来牢头,打开监牢冲进去揍了朱允炆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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