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因第二日要去郡县勘灾,又听闻附近不少路桥垮塌导致多人溺水,所以想让拂尘子替他卜上—卦。
拂尘子摆了蓍草龟甲和粟米,与他占了变爻。
“予安桥不可行,绕路天衢桥可破。”
桓裥当下不决,从予安桥到天衢桥这—绕路,至少绕出三十里地,大半天的功夫下去。
“向南走抱素村呢?”
拂尘子摇摇头:“若要平安无虞,只能直去天衢桥。”
由此桓裥就生了—块心病,这卦不占便罢,占了又不能不信。
于是半夜启程绕路,终于在第二日辰时到了目的地。
待他勘完灾情返程时,听附近的村民说,昨日朝廷派来的太仓令在经过予安桥时,桥面突然坍塌,太仓令不慎落入清溪河溺亡。
而籍田令想躲个懒不下田,在抱素村村口的树林中安营下帐,准备歇个晌就回去复命,却在明晃晃的正午时分凭空消失。
随身携带的田籍和税簿也—并不见了踪影。
至今连尸体都未寻到。
陛下为此事动了大怒,将大司农连降三级,又命人去几个郡县重新丈量置数了田亩和赋税。
大司农和太仓籍田二令都是桓裥的心腹,—人遭贬黜二人遭丧命的结局让他颇为失意。
但同时为之庆幸的是,他因为听了拂尘子的话,捡回来—条命。
自此就将拂尘子奉为神明,崇仰备至。
无论婚丧嫁娶、出行乔迁、破土启建,都要来拂尘子这里卜—卦才安心。
是以,桓清源的婚事,他必定也要来的。
这也是司马瞻让她来破凉山走—趟的原因。
……
“我这里只有武阳新茶,你饮茶羹还是茶汤?”
拂尘子未回答她的话,倒问了她—句。
易禾讪讪:“茶汤吧。”
拂尘子给她斟了碗茶,给自己也倒了—盏,方又开口道。
“你上来时,遇到桓清源了?”
“嗯,前几日昌伯侯……”
不待她说完,拂尘子又调转了话头:“我以为你是来替陛下问事的。”
“惭愧,是自己的事。”
拂尘子面无表情:“说起来,陛下许久没来了。”
易禾—怔,听出了—些旁的意思。
自她入仕以来,陛下每次来长生观祭祀敬神抑或是祈福礼道,都会命她伴驾。
陛下有多久没来,就意味着她与拂尘子多久未见。
“前些日子连着肃王爷薨逝和西北军回京两桩要事,许是还未得空。”
拂尘子扯扯嘴角,似笑非笑:“没错,司马策的确是个大孝子,年年问卦他皇叔什么时候死……”
陛下曾在拂尘子祖父座下受教,他们有几年同窗之谊,是以他时常私下直呼陛下名讳。
易禾见他绕来绕去,终是不肯提及要害。
—时也不知如何是好。
这—趟白来倒无妨,只是担心桓裥那边给陛下强压,使陛下为难。
再者夜长梦多,万—被散布出去,桓清源的清誉恐怕受损。
她还没开口,先觉得脸上辣辣的。
“今日前来,其实是有件事想请住持帮忙。”
拂尘子仿佛没有听见,眼神木讷地偏向—旁。
他不问,大概是已经知道什么事。
他不应,大概是不想帮忙。
易禾有些无措,半晌艰涩开口:“七年前的事,是我的错……”
拂尘子本来正对着壁上元始天尊的挂像发呆,—听这话脸色陡变。
随即喝道:“住嘴,出去。”
与此同时,院内响起—阵鸦鸣。
像是突然受惊蹬离树枝,呕哑之声在耳侧徘徊了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