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抓周宴上,我扣下了阎王的眼珠子全文

荒山老狗 著

现代都市连载

主角是李三坡欧阳薇的精选古代言情《抓周宴上,我扣下了阎王的眼珠子》,小说作者是“荒山老狗”,书中精彩内容是:声提醒我。我抬头瞧去,一个近乎透明的铁环,正悬在我头顶,准备往我脖子上套。这玩意,是湘西捕蛇人的家伙什,叫做捆蛇索。也有叫追龙索,镇龙杆的。......

主角:李三坡欧阳薇   更新:2024-11-17 08:4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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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李三坡欧阳薇的现代都市小说《抓周宴上,我扣下了阎王的眼珠子全文》,由网络作家“荒山老狗”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主角是李三坡欧阳薇的精选古代言情《抓周宴上,我扣下了阎王的眼珠子》,小说作者是“荒山老狗”,书中精彩内容是:声提醒我。我抬头瞧去,一个近乎透明的铁环,正悬在我头顶,准备往我脖子上套。这玩意,是湘西捕蛇人的家伙什,叫做捆蛇索。也有叫追龙索,镇龙杆的。......

《抓周宴上,我扣下了阎王的眼珠子全文》精彩片段


“三坡,别怕,老仙儿最护短啦!它在天之灵,一定保着咱家小孩呢!”

奶奶在楼上给我打气,我还没来得及回话,只见史细妹冷哼一声,右手小指,在蛇骨上轻轻一点。

一道漆黑的蛇影,从蛇骨上蔓延出来,朝着我缓缓逼近。

我死死盯着那蛇影,全身顿时起了层鸡皮疙瘩!老天真瞧得起我,第一次斗法,就给我安排上了这般阴间的对手?

脑海中再次出现观想画面,还是那个男子,这次他倒没比划什么手势,而是拿着一根画笔,朝地面轻点了下。

懂了。

史细妹的术,的确很是邪门,那蛇骨明明是个死物件,可灯光照射出的影子,却是活的!

漆黑的蛇影扭动着身子,嘴里吐着信子,很快就爬到我面前。

刚想张嘴咬我,被我用画笔一点。

“嘶!”

一道焦烟冒出,伴随着蛇类的惨叫,响彻耳畔,蛇影像是咬到了一团火,痛苦地缩了回去。

史细妹轻咦了声,抬头瞧向我,眼神里满是惊疑和不解。

“白毛小瞎子,名堂还挺多的!”

史细妹连续轻弹蛇骨,刚缩回去的蛇影,再次朝我咬来,这次速度更急了!

我聚精会神地盯着地面,不敢有丝毫走神,冷汗顺着下巴淌个不停。

万一阴沟翻车,我和奶奶都将万劫不复,我哪敢托大?

蛇影一靠近,我就拿画笔扎它,不得不说,朱天师的画笔真的好用,对付这种虚幻的死物,再合适不过!

而且我发现,画笔似乎有吸收阴气的能力,那蛇影每次被我扎中,缩回去时,就会变得有些稀薄。

全靠史细妹不断结印,才维持着蛇影的稳定。

起初,我还能应付,过了没一会,史细妹结印速度明显变快了,这位消瘦而阴森的中年妇女,体内涌现出滔天的杀机,誓要置我于死地!

蛇影越来越快,每次被画笔逼退,又闪电般反咬回来。

我画笔渐渐跟不上速度,一个来不及,我小腿让蛇影咬了一口,顿时血流如注!

这时,脑海中又有了观想画面,我顾不上疼,细细看去。

那端坐在漆黑森林中的男子,丢掉画笔,双手握拳合十,大拇指互顶,同时无名指抵住手背的小指骨节。

男子比划出这个手势后,观想立刻消失。

几乎同时,我也朝着史细妹,施展出了同样的手势。

那一刻,连空气都静止了。

蛇影停在半路,一动不动,史细妹大急,用力敲击着蛇骨。

蛇骨活了。

半米长的碧绿蛇骨,突然毫无征兆地抬头,像一支出弓的箭,狠狠咬在了史细妹脖子上。

咬的极深。

那蛇牙何等锋利,史细妹的小咒尸功,哪挡的住?

寸许蛇牙,直入脖颈,史细妹疼的大声惨叫,一把扯断蛇骨,一片细密的血雾,从她伤口中喷出。

像极了落日的云彩。

“为什么?”史细妹握着伤口,恶狠狠地注视我:“这条银环蝮蛇,道行超过了五百年,我耗费三年才抓到它,又下了四十九道恶咒,才被我炼成了法器!”

“你这是什么术?能让我的法器,反噬于我?”

史细妹一脸穷凶极恶,我却从她身上,察觉到一丝隐藏极深的杀机!

“三坡,小心!”奶奶也看出不对,大声提醒我。

我抬头瞧去,一个近乎透明的铁环,正悬在我头顶,准备往我脖子上套。

这玩意,是湘西捕蛇人的家伙什,叫做捆蛇索。

也有叫追龙索,镇龙杆的。


每个人满岁时,都被强行算过命。

这个算命的过程,叫抓周。

各地风俗不同,抓周的规矩千奇百怪,但这玩意,终归是家长对孩子未来的美好期许。

东北农村抓周,要配个圆场人,这圆场人必须会来事,万一孩子抓到个臭鞋垫子啥的,圆场的就要上来解围,把坏的说成好的,把场面圆回来。

那年我抓周时,却发生了一件极其阴森,恐怖的事。

甚至连我家请来圆场人,都吓到差点当场去世。

因为,我把阎王爷的眼珠子抠下来,生吞了。

……

那年我刚满岁,被人抱着坐下,周围摆满了小物件,大人们欢天喜地,我好奇又迷茫地注视四周,抓起个小算盘。

摔它个稀巴烂。

我奶奶叹气:“这孩子做不成生意。”

我又抓起根毛笔,轻轻一撇,笔断了。

我奶奶摇头:“也当不了官。”

我小脚一抬,踢开面前的听诊器,大人们接着叹气:“不是学医的料。”

这些个物件,没一个能入我法眼的,于是我就满地爬,最后爬到香案前。

香案上,供着一尊纸阎王。

我是爷爷奶奶养大的,我爷爷铁口断命,千里之外断人生死,我奶奶是供奉蛇仙的弟马,度活人,也度恶鬼。

二老做的都是泄天机,扛因果,替人消灾解难的勾当,自然要拜阎王来化阴劫。

我就看上桌上那尊纸阎王了,小胳膊一够,抓到怀里就不撒手了。

看我最后选了阎王,那圆场人当时吓的也够呛,但反应还算快:

“好兆头啊!这孩子,将来要当人间活阎王!”

大人们一听,都松了口气,毕竟抓周这玩意,孩子抓到啥,以后就是个啥,外人强行干预,反而要出事。

谁知下一秒,我竟把纸阎王的两颗招子抠下来,塞进嘴里,嚼碎吞了下去。

圆场人脸唰地白了,二话不说掉头就跑。

……

婴儿并没有记忆,我也是很多年后,才从长辈口中得知了此事。

怕我被阎王报复,奶奶当时想了一宿,做出两个决定。

第一,打今起,她退出江湖,一心修行,此生不再泄露半点天机。

第二,奶奶给我取了个贱名,叫李三坡,坡,即是跛,翻译过来就是李三瘸子。

这么做,是希望阎王爷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孩子计较。

我到了识字的年龄,奶奶却不肯传我本事,怕我被阎王惦记。

我爷爷不信这个邪,偷偷教我风水,命理。

我打小就远比别的孩子聪明,三岁能背易经,四岁就会默写奇门遁甲了。

七岁读《撼龙经》,我嫌他写的烂,抄起笔,自个琢磨了一本出来。

写完我拿去给爷爷看,爷爷看了整整三天,叹着气,对我奶奶说:

这孩子以后,必是个大妖孽。

不光聪明,我打小就长得好看,村里那些个漂亮阿姨,都喜欢抱我,我没有父母,是吃阿姨们的奶长大的。

上学时,我身边的小女朋友就没断过,七天一小换,半月一大换。

长大后,我在省城当了两年风水师,我终于赚到了些钱,我的女朋友,是高中时的校花,我们马上要买楼结婚了。

谁知,命运却在这时,和我开了个玩笑。

26岁的夏天,我瞎了,瞎的很突然,跟熄灯似的,咔嚓一下,就黑了。

去医院看过,医生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我坠入了无边地狱,一夜间,白了头。

女朋友果断跟我分手。

我成了个废人,一切天赋,野心统统灰飞烟灭,我曾梦想有天,能当上东北最厉害的风水师,现在却只能回农村,蜗居在家里,成为同村人的笑柄。

我失明后,爷爷一声不吭,铁青着脸出门。

奶奶死命拦他:“我不让你教,你非教……你个天杀的,这孩子被你害死了!阎王不会放过他的!”

“你要去那个地方?你不要命啦?”

“为了三坡,我必须试试!”爷爷一把推开她,大步离去。

爷爷走后,奶奶嚎啕大哭。

七天后,爷爷回到家,往我怀里塞了个纸盒子:“三坡,这东西,能治你眼睛!”

我来不及细问,激动地抱住纸盒,却听到了奶奶惊恐的尖叫:

“老不死的?你的脸,不对劲啊?”

爷爷笑呵呵道:“下面黑漆漆的,一不小心,让一个阴女子摸了我的脸,不碍事。”

“爷爷,下面是哪?什么是阴女子?”

我边问,手边伸进盒里一摸,是空的。

爷爷啥也没说。

当天夜里,爷爷就断气了。

爷爷走后,我奶奶受了刺激,疯了。

白天她把自己反锁在屋里,唱阴森的戏文,夜里去村后的黑坟圈子,舔坟头的供品吃。

这段日子,我学会了独自做饭,洗衣,上厕所。

生活上这些寻常琐事,对盲人来说,并不容易。

经过反复练习,我甚至可以每天独自去村口晒太阳,并且不迷路地回家。

每到夜里,我总会拿出那纸盒,细细摸索。

它已经被我盘出包浆了,我依旧不甘心。

这是爷爷拿命换来的东西,它能治我的眼睛!

一个,空纸盒?

……

日子过的极慢,我习惯了在无边黑暗中独处,也彻底失去了康复的希望。

这天,媒婆王姐不请自来:“你瞅瞅,多好看的小伙,咋头发都白了呢?”

“该找个小姑娘照顾你的。”

我笑着摇头:“那不糟蹋人姑娘吗?”

“你有本事,又年轻,糟蹋啥?”王姐点着烟吞云吐雾:“这是当年你家老头,给你定的娃娃亲,人姑娘是城里大户,家里条件老好了。”

所以,是来退亲的吗?

“退啥亲啊?”王姐一拍大腿:“你失明的事,人姑娘早知道了,可人家说了,这辈子非你不嫁!你瞎不瞎的,人根本不在乎!”

“这不,姑娘我带来了,你俩好好唠啊。”

说着,王姐出去了,我沉默片刻,瞧向对面的黑暗:“妹子,你多大?怎么称呼?”

回答我的,是一片死寂。

气氛,在无声的诡异中反复拉扯。

好一阵过后,大门咔嚓一响,姑娘终于是走了。

两个娘们走后,我独自在家里打坐。

孤独,能让人的心灵变的宁静。

打坐到晚上,我有些尿急,下炕去解决。

谁知拉链刚拽下,就听身后传来个软糯的声音:

“我帮你扶着。”


他想干啥?

我赶紧扭过头躲开,又惊恐又恶心,酝酿了—会,我冲上前猛踹电梯门:“来人啊!救命啊!”

我当时的情绪,已经有了崩溃的迹象,此时此刻的遭遇,简直比当初在阴间,还吓人的多!

踹了好几下,外面依旧没动静。

电梯里,又陷入了死寂。

到最后,连背尸工的呼吸声,居然也消失了。

“大哥?你人呢?你说句话啊?”

背尸工好像不在了。

我注视着前方无尽的黑暗,焦急地呼唤他。

我曾当过—段时间盲人,对黑暗的适应很强,同样的场合,换个人,就不是这画面了。

深吸—口气,我稳了稳情绪,朝背尸人的位置摸去。

什么都没有。

不光背尸工,就连那个老头的尸体,都消失不见了!

漆黑的电梯里,只剩我独自—人。

下—秒,我耳边轰地—声巨响,电梯开始快速下坠!

显示屏上的灯,终于亮了,数字在快速下降,负1,负2,负3,负4……

这小区连地下室都没有,这些负层是哪来的?

我就去你妹的吧!

我惊悚地注视四周,头顶灯光不停乱闪,电梯墙壁上,原本的金属颜色在快速消失,褪去,铁锈和血污,爬满了四周墙壁。

—股刺鼻的纸灰味,涌入鼻尖。

下坠到负18层时,电梯猛地停下,伴随着—阵难听至极的金属摩擦声,大门缓缓打开。

电梯外边,是墨汁般的—片漆黑,至少零下30度的低温,冻的我直哆嗦。

这是?哪?

我按了几下电梯按钮,没反应,我背靠着电梯,惊疑地注视前方黑暗。

“有人吗?”我朝着黑暗喊了句,立刻返回—连串空灵的回音。

我不知道这是哪,自然不敢贸然行动,我蜷缩在电梯里,手颤抖地伸进口袋,摸出朱天师的画笔,和黑暗对峙着。

等了不知多久,黑暗中,传来—阵叹息。

“三坡啊。”

我听到那声音,惊的全身寒毛都竖了起来,那是我爷爷,李世龙的声音!

“爷爷?”我死死盯着前方:“爷爷,你在哪?”

—只苍老的手,从无尽的黑暗中伸出:“我在这啊,三坡,你不该来这的,你这孩子,快过来,我带你离开这。”

我说:“爷爷,你离的太远了,你再过来点,我够不着你。”

爷爷的手又伸过来了些。

我瞅准位置,画笔狠狠扎在了他手上。

“你根本不是我爷爷,我爷爷早死了。”我收回画笔,冷笑:“哪来的孤魂野鬼?也敢跑来勾我的魂?”

那只手被画笔扎了通透,化作—团黑雾,消失在了风中。

接下来,我就失去了意识,什么都不知道了。

等再次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躺在电梯里,周围亮堂堂的,围满了人。

背尸工和老头也躺在我身边,—动不动。

“李师傅?李师傅?”王老板用力摇晃着我:“快!叫医生!”

“不用。”

我慢慢爬起来,擦着脸上的冷汗,马义搭了搭我的脉搏,确认没事后,又去掐那背尸工的人中。

掐了好半天,背尸工可算醒来了。

他迷茫地看向四周,似乎还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

众人把我俩扶进屋,休息了会,又喝了些水,总算缓过来了。

我问那背尸工,刚才好端端的,你咋突然消失了?

他想了想,对我道:“当时电梯里黑漆漆的,我正和你说着话,扛着的那具尸体,突然用手捂住了我的嘴。”

“然后我就啥都不知道了,再醒来时,我俩都躺在了电梯里。”

我眉头紧锁,沉默不语。

王老板让背尸工,把他父亲扛回屋,然后又对我们道:



夜深,睡不着。

棺材摆放的离我极近,我都能闻到上面的铜锈味。

“你冷不冷?”我突然问孟诗诗。

“不冷。”

我故作老练:“嗨,买棺材也不跟我说声,隔壁村的蒋老二,我认识,给你进货价。”

孟诗诗翻了个身:“我这个也便宜。”

“二手的。”

我头皮嗡地一炸,不敢吱声了。

孟诗诗噗嗤一笑:“逗你玩呢,瞧给你吓的。”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别问,放心睡。”

“每个人都有秘密,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我思来想去,决定单刀直入:“妹妹,哥这辈子没做过啥亏心事,你就给哥来句痛快话。”

“你到底是不是个人?”

孟诗诗爬出棺材,在我耳边吹了口香气:“哥,我是人,我真不骗你。”

“好,我信你。”我笑着盖上被子。

枕头下,爷爷留下的桃木剑,已被我掌心的冷汗打湿。

孟诗诗摸了摸我的脸,躺下睡了。

我又做了那个梦。

惨青色的天,空无一人的鬼城,停尸房的刺鼻味。

阴森的白大褂,上吊的囚犯。

“学会了吗?”

教我手势的长发囚犯,语气焦急地问我。

我点头:“学会了。”

“那你来一遍,我看看。”

我惊悚地环顾四周,一脸茫然:“这是哪?我是谁?”

“没功夫扯犊子了,快!”

那人显得很是焦急。

我按他教的比划了一遍,那人看了直摇头:“太慢,动作也不对,再来一遍。”

我又试了一遍。

“先这样凑合吧。”那人看向不远处的白大褂:“我太虚弱了,只能靠你了。”

“等那阴畜生靠近,你对着他来一遍!咱哥俩是死是活,就看这一遭了!”

我死死盯着白大褂,当他靠近的刹那,我做出了那个手势。

下一秒,最诡异的事发生了。

那白大褂走过来后,竟忽视了我俩,去踢后面的凳子了。

“走!”

我俩用下巴甩开吊绳,跳下凳子,又从白大褂口袋里摸出钥匙,打开铁铐,扬长而去。

从始至终,那白大褂竟然没察觉到丝毫异样,甚至连看都没看我们一眼。

仿佛我们根本就没来过。

梦到这里,悄然而止。

惊醒后的我,擦着脸上的冷汗,心中惊疑不定。

这个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全国14亿人,能把噩梦当连续剧,一集接着一集做的,我估计是头一号了。

昨个梦见被注射死,今个就逃离刑场了,然后呢?下一集是啥?

我寻思自个也够倒霉的,瞎都瞎了,老天还不肯放过我,连阴梦都安排上了?

这种梦,不是只有快死的人,才会做吗?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我倒没再做过阴梦,每天都是一觉到天亮。

孟诗诗依旧住在我家,这姑娘很勤快,每天收拾屋子,做饭买菜一个人全包了。

就连我奶奶,都开始夸这闺女孝顺了。

奶奶的疯病,一直没见好。

这段时间,我时常独自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我能想象李家如今破败的画面,昔日来往的亲朋,已成过往云烟。

我能做的,只有等。

等一个翻身的机会。

……

这天,我从孟诗诗口中得知,宋老歪从哈市,请来个风水大师。

大师名叫马义,有自己的司机,开着路虎来的。

孟诗诗说,那马义50来岁,国字脸,五官平和,儒雅,又带着些不怒自威的气势,第一眼印象,像极了退休的老干部。

马义穿着件丝制黑色中山装,好像是纪梵希的,手里盘着两颗包浆老核桃,走路时双手背后,目不斜视。

仿佛早已看破生死,有种任前路尸山血海,我自成竹在胸的大家风范。

在村里人的围观下,马义下车,面朝宋家大院,站了许久,这才冲一旁的女助理吩咐:

“去,把我的无人机拿来!”

“是,马老师。”女助理娇滴滴答应着,小跑着取来无人机。

马义操控无人机升空,绕着宋老歪家飞了几圈,皱眉,将遥控丢给女助理,大步走进院子。

孟诗诗好奇极了,想看看马义是个什么水平,就也跟了进去。

宋老歪点头哈腰,毕恭毕敬地请马义进屋:“马大师,我是盼星星,盼月亮啊,可算把您这尊真神盼来了。”

马义摆了摆手:“最近是有点忙,去港都看望了一个故人,昨天刚回哈市。”

宋老歪忙着递烟倒茶,马义径直入座,微微闭眼:

“我的上门费是三万,其他费用另算,这个你知道吧?”

宋老歪额头青筋一跳,一脸肉痛:“马老师,那您看我家这情况,搞下来,一共得多少钱啊?”

马义坐在那闭目养神了半晌,开口道:“大概七八万?”

当时别说宋老歪了,连孟诗诗惊的都合不拢嘴,看个风水,都能这么贵的吗?

看来宋老歪请来的,还真不是一般人。

谈妥价格后,马义起身,开始一间间屋的看。

他看的很慢,很仔细,每间屋都要逗留很久。

前后看了半个多小时,马义这才开口道:

“那道士说的没错,你家的格局,是犯了八煞黄泉。”

“可他却没瞧出,这是八煞黄泉中的白虎黄泉。”

马义耷拉着眼皮,背靠太师椅,徐徐道:“简单讲,就是你家下面,埋有阴骨,也就是多年前的死人尸骸。”

“正所谓坤乙二宫丑莫犯,水来杀男定无疑!这阴骨和你父子八字相冲,又犯了白虎位的凶神,处理起来是有些棘手,先挖开地基取骨,然后……”

马义正说着,却被宋老歪激动地打断:“嗨!还得是马老师您专业!之前我请高富贵那个瞎子来,真是耽误事,我多亏没听他的……”

宋老歪提起我,立刻引起了孟诗诗的警觉,这姑娘会催眠术,连马义都没察觉到她的存在。

“高富贵?”马义随口一问:“哪个高富贵?”

宋老歪把那天我来看风水的事,说给马义听,谁知马义听完,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突然猛地睁开,浑浊的眸子里,爆发出一阵精光!

“他写过字的钞票,还在吗?快拿给我看!”



老姨把香堂搬我家来了!这样一来,奶奶的安全,再不用我担心了!

湘西蛇相再凶,也未必凶的过老姨,毕竟老姨供奉的是真正的厉鬼!

布置好了香堂,老姨又往墙上贴了副黑色的对联:

上联:“不惧人间亿万恶鬼”

下联:“只怕阴间空无一人”

横批:“在劫难逃!”

我和欧阳薇好奇地看着,贴完对联,老姨又拿出一副画像。

画里,是一条漆黑色的河,天地间的景物非常模糊,河边很远的位置,站着个黑衣女子,垂着长发,歪斜地伫立在那。

她与画的背景融为一体,需要很仔细才能瞧见。

贴上画像,摆好骨灰罐,香堂就算布置好了。

老姨招呼我进屋:“孩子,来给老仙上炷香,让老仙好好瞧瞧你!”

我走过去,跪在蒲团上,面对画像,恭恭敬敬地上香,磕头。

老姨看的满心欢喜,示意我起来,又让欧阳薇过来。

等欧阳薇也磕完头,上完香了,老姨走上前,翻开我眼皮子看了看,询问我跟史细妹斗法的过程。

老姨和奶奶是过命的交情,当了一辈子姐妹,我自然不必隐瞒什么,把那天斗法的全部画面,以及我运用黑相术,千尸眼,大狐狸观想法的经过,都告诉了她。

老姨听完,点着头:“这两种法门,有个最大的弊端,就是对阴气的消耗太大!”

她瞧向我身旁的欧阳薇:“光靠这水嫩的小烟魂来供给,是远远不够的。”

欧阳薇不乐意了:“奶奶都说了,我不是烟魂。”

老姨没搭理她,继续对我道:“刚才老仙给我递话了,老仙说,你这孩子懂事,看着顺眼,让我送你这个。”

说着,老姨从口袋里摸出个黑色的小玉牌。

我连声道谢,接过玉牌仔细打量,这玉牌和麻将牌差不多大小,薄,通体漆黑,摸着凉丝丝的,跟摸一块冰似的。

玉牌散发着女性身上,好闻的幽香。

见我把玉牌戴到脖子上,老姨点着头:“这是老仙当年在世时,贴身戴过的物件,你戴着它,下次和人斗法时,就不用再担心阴气掉链子了!”

目前,我视力的开启,完全依赖千尸眼,这玩意就跟手电筒的原理类似,断了阴气,就等于断了电,我就看不见了。

平时在家,断就断了,无所谓。

可万一在斗法进行到一半时断电,那后果,我是不敢想象的。

这块玉牌,简直是我梦寐以求的至宝!

欧阳薇也好奇地打量着那块玉牌。

见我满脸喜悦,老姨收起笑容道:“三坡,你别高兴的太早!”

“你修炼的这个黑相术,是个啥来头?老姨不知道,它对你是造化,还是劫?现在也还不好说。”

“但这玩意,太依赖阴气了,你一个活人,20多岁的小伙子,阳气正重的年纪,你身体里突然冲进来这么多阴气,是很不好的。”

老姨坐在床上抽烟:“寻常人沾染到阴气,会影响到气运,阳寿,这个我倒不担心,你好歹也算有那么一丁半点的道行,自有办法化解。”

“我最担心的是,这阴气太多了,会引来不干净的东西,把你当成它们的同类……”

老姨说的已经很含蓄了,我精通风水,自然也知道阴气的弊端。

别的倒没啥,主要是有些喜食阴气的死物,这些游荡在人间的阴森玩意,是看不到活人的,只能看到阴气。

这也是为啥大多数死物,喜欢聚集在医院,坟地和凶宅等场所的原因。

因为这些地方阴气重。



原来的我,虽说精通风水,命理,但也不过是纸上谈兵,对斗法,我一窍不通。

现在,连湘西刘家,排行第二的捕蛇人,文斗,武斗皆输给我,竟成了我的手下亡魂!

我直到此时,才真正懂得了黑相术的宝贵,也明白了爷爷当初的苦心。

只是,这两个法门,都需要消耗大量的阴气。

阴气,去哪找?

我太困了,经历一场惊心动魄的死斗,我意识渐渐模糊,半睡半醒间,我感到被窝里钻进两只滑溜溜的东西。

紧贴在我后背上。

耳边,传来女子娇滴滴的声音:

“相公,睡了吗?”

我听出欧阳薇的声音,有些疲惫道:“我身上全是汗,脏。”

她反而贴的更紧了,小鼻子在我的白发上细细地闻着,又悄声对我道:“你把脸转过来。”

我翻了个身,面朝着她,在无尽的黑暗中,我感到嘴唇处传来一阵湿软。

许久后回味,唇齿间,依旧是漫山遍野的花香。

“百年参不好找,市面上的,大多是假货。”欧阳薇一条腿搭在我身上:“要是我爹在,他一定能找到。”

听到这番话,我身上顿时一软一硬,软的是心,硬的是肌。

抓着欧阳薇的手,我轻声道:“这些天,真辛苦你了,为了我奶奶,让你到处跑。”

“你和你爹,对李家的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欧阳薇沉默片刻,道:“别急着谢,我也有个忙,需要你帮,但不是现在。”

说到这,她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到时候,你可别害怕啊。”

我说:“我这人没啥本事,唯独胆子大,就连当初我在阴间应劫,都是笑着应的。”

“有些东西,比阴间更可怕。”欧阳薇用指尖划拉着我的胸口:“很多时候,真正的大恐怖,反而就在你身边。”

我心想这小姑娘,又搁这吓唬人呢,我就去咯吱她:“你想听大恐怖是吧?”

“我跟你说件最恐怖的事。”

欧阳薇急忙扭着肩躲开。

我继续道:“小时候,我遇到个男的,长的很美,跟画中人似的,像极了不食人间烟火的精灵。”

“后来奶奶告诉我,也是我第一次知道……孩子,那叫镜子!”

欧阳薇听完,咯咯地笑着:“臭美吧你。”

玩闹了一会,我把之前和史细妹斗法的事,说给她听。

“干的漂亮!”

欧阳薇听完,也很高兴,脸趴在我胸膛上,沉吟道:“这个大狐狸观想法,很有意思啊。”

“你说,那个坐在树林子里,教你手势的人,到底是谁?会是狐仙吗?”

我摇头不答。

佛教,道教,都有很多观想的记载。

有高僧临终前,观想佛陀莲花,灵魂瞬间超脱六道,往生极乐净土,留在人间的肉身成圣,百年不死不灭,散发着淡淡金光。

道家有十二重楼观想法,据说张道陵的弟子张九难,有次在龙虎山修行时,走火入魔,危急时刻,张九难观想太极图化解了心魔,还洞悉了阴阳,生死的奥秘,成就飞升大道。

葬南密宗的观想法,则阴森,诡异的多。

我也很想知道,那个坐在漆黑树林里,教我手势的男子,到底是谁?

他和黑相术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关联。

听说我为阴气犯愁,欧阳薇笑着道:“这个简单,我身上有的是阴气,你想要,随时从我这取。”

对啊,我咋把这茬忘了?

奶奶曾说过,欧阳薇身上的阴气,比鬼都重。

我连忙问她:“怎么取?身体接触吗?”

“只是身体接触的话,恐怕还不够。”

欧阳薇坏坏地在我耳边吹气:“充电器知道吧?插进去,才能有电哦。”


马义情绪激动,国字脸胀的通红,宋老歪一愣,慌忙从兜里摸出钞票,递过去。

死死盯着我写的“冢”字,马义身体颤抖,嘴唇不停哆嗦着:

“世间,竟有这等鬼才?我不信,我不信!”

马义丢下钞票,激动地起身,脚步不稳,竟不小心摔倒在地。

宋老歪冲上前扶他,马义牢牢抓着他的手:“那位盲人,家住在哪?快带我去!”

“我要见他!”

我听到这,沉吟片刻,问欧阳薇:“人来了吗?”

“在外头候着呢。”

我冲门外咳嗽一声:“进来吧。”

不一会,脚步声进了屋,来人正是马义,他毕恭毕敬地冲我道:“鄙人马义,见过李老师。”

我做了个请的手势:“叫我三坡就行了,坐啊。”

“是,李老师。”马义搬来张凳子,坐在我对面。

宋老歪也来了,明明是他花重金请来的大牌风水师,在我面前竟这般客气,估计宋老歪的此时的表情,一定很丰富。

环顾四周,马义不禁唏嘘:“世道变了,李老师一手惊天造诣,却生活的这般寒……朴素,真是不像话。”

我摆了摆手:“农村人,清贫日子过惯了,倒让马老师取笑。”

我其实并不习惯和马义这种老江湖打交道,别的不说,单是这一口一个老师叫着,就让我直起鸡皮疙瘩。

“不敢不敢,李老师谦虚了。”

敲了敲地上的棺材,马义倒吸了口凉气,似乎想问什么,终究没敢开口。

干笑一声,马义对我道:

“李老师,我真佩服您,简简单单一个字,就破解了最棘手的白虎黄泉。”

“我听说,那天您从进屋,到解局,只用时不到三秒?”

“你们看,这就叫Gap,差距!不服不行啊!我费了半个多小时,看出来的东西,远不如您看的深刻。”

“我真佩服您的眼力!”

我给马义这一顿尬吹,弄的很不自在,下意识去摸欧阳薇的手,还好,她就在我身边。

“眼力?”宋老歪一直没吭声,这会终于坐不住了:“他是盲人,他哪来的眼力?”

“你俩说的东西,我咋听不懂呢?”

马义微微一笑,给宋老歪解释道:“你看这个冢字,上面加个点,哎,就是家了,这个点啊,可以代表烟囱,是千家万户的烟火气!”

“一个冢,一个家,一点之差,少了烟火气,意思相差万里!”

宋老歪挠着头问:“冢,是孤坟的意思吧?”

马义:“对啊,李老师写这个字,就是在提醒你,你家常年不住人,再不弄点烟火气进来,就要成孤坟啦!”

宋老歪听的大梦初醒,不停点头称是:

“怪不得,我在县里买了房,村里这套祖宅,常年不住人,我只有过年时,才回来看看。”

“对啊。”马义慢条斯理道:“这白虎黄泉,最怕的就是烟火气,只要烟火气进了门,它再凶的白虎,也得乖乖卧着。”

“简简单单一个字,就破解了白虎黄泉的凶局,真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唏嘘一声,马义又道:“我给出的方案,是挖地基,取阴骨,可挖地基这件事本身,谈何容易?”

“挖不好,就成危房了!而且挖出阴骨后,还要另请高僧做法事,超度亡魂,唉,后续麻烦着呢!”

“所以我才说,烟火气的解法,实在是高明到让人惊艳!”

他话说完,又很是懊恼地叹息:“这么简单的道理,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我听到这,才开口说:“风水解局,本不拘形式,只要达到目的,解法并不重要。”

“马老师的解法可能更好,这也是说不定的。”

马义沉默许久,不知在想着什么。

过了好一阵,他突然对宋老歪大声道:

“你立刻带着家人搬回来住,至于那三万上门费,你别给我,直接给李老师!”

“是,是。”宋老歪点着头,汗如雨下:“那个,李……李老师,之前我有眼无珠,冲撞了您,我就一老农民,没什么文化,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我:“好说。”

宋老歪当场转账给我两万,又回家取来一万现金,再三感恩道谢,这才离去。

我以前看风水,最多的一次,也只收过八百,这突然三万到手,我只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恍惚。

我和马义喝茶闲聊,也终于不用再称呼对方老师了。

快到下午饭点,马义喊来女助理:“去天龙大酒店,打包几个菜,再弄两瓶茅台,两条华子,好茶叶,挑贵的买,快去!”

女助理连声答应,带着司机走了,马义给我发了支烟:

“我来的匆忙,没什么准备,但今晚必须和你好好喝几杯,还望三坡肯赏脸啊!”

客套的环节略过,女助理走后,马义又问了些我家里的情况,停顿片刻,他突然毫无征兆地来了句:

“这位小姑娘,不知怎么称呼?”

当时我和欧阳薇都一惊。

欧阳薇正背靠着我发呆,急忙起身,戒备地瞧向马义:

“你能看到我?”

马义微微一笑:“刚才在宋老歪家,我就瞧你鬼鬼祟祟,东张西望的,只是没点破罢了。”

“你这个术有点意思,是障眼法吗?可你瞒得住旁人,却瞒不住我。”

欧阳薇有些不爽地轻哼:“老师傅眼神不错,佩服。”

马义连忙客套:“老眼昏花的,让姑娘取笑了,不知姑娘是李老师的什么人?”

欧阳薇直言道:“我是他未婚妻。”

马义竖起大拇指:“当真是金童玉女,天造地设的一对。”

欧阳薇咯咯笑道:“你这人,说话倒挺好听。”

这时,我奶奶端着盆尿进屋:“三坡,还不开饭吗?”

我指着马义介绍:“奶奶,这位是马义,马老师,哈市来的大风水师。”

马义上前问好,谁知奶奶看到他,突然怒骂道:

“好厉害的没脸子,居然连阴身都练出来了,我倒要试试你的能耐!”

说着,奶奶直接将那盆尿,一股脑泼到了马义身上。


马义还想开口说什么,就在这时,床上的老头,动了。

老头闭着眼,突然翻了个身,面朝着我们,开始蹬腿,双臂也跟着摆动。

可他的肌肉早就僵硬了,骨骼也支撑不了这些动作,关节发出—连串生锈的骨裂声。

这尸体—动,场面上的气氛瞬间恐怖了起来,我们三人都吓了—大跳,那老头—直保持这个动作,腿脚不停动着。

像是广播体操,又有点像在瞪自行车。

“爷爷动了,快看啊,爷爷动了!”门外—个小孩大喊着,王老板铁青着脸,大骂着把他赶走,反手关门。

我死死盯着那老头。

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老头不停摆动着胳膊腿,到后来,嘴巴竟然也张开了,有点像是在喘气的意思。

“他在跑步。”我冷声道。

王老板有些迟疑:“那,他为啥跑步呢?”

我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画面,—具老人的尸体,闭着眼,在床上不停做出跑步的动作,嘴巴还张的老大,那深陷的脸颊,那尸体的死相,真的很让人惊悚。

那些迷失在地狱道的死者,都没他这么吓人吧?

马义看的直摇头:“不管怎么样,先送殡仪馆再说,再这样拖下去,要出事!”

王老板犹豫着,问我:“李师傅,你的意思呢?”

“先带走。”我指着门外:“你家大人孩子这么多,万—后面真诈尸了,伤到人咋办?”

低着头想了想,王老板—咬牙,终于点了头。

马义二话不说,立刻给背尸工打电话。

谁知对面听完地址,—声不吭,居然直接给挂了。

马义脸犯难色,不停划拉着通讯录:“你家这事闹的,确实影响很不好,现在我估计,全哈市的殡仪馆,都知道你家这件案子了,没—个敢接的。”

王老板急的团团转:“这怎么办?你们两个,到底行不行啊?快给我想办法!”

马义脸色很是尴尬,对方身份特殊,他得罪不起,只得求助地看向我。

我立刻给老姨打电话,听我简单说明完情况,老姨嘿嘿笑着:“小事,老姨给你喊个人来,分分钟解决。”

挂了电话,我们去客厅等了半个多小时,老姨喊的人来了。

这是个30出头的中年人,矮个,长的很壮实,留着浓密的胡渣子,脸上脏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也满是油污,像是刚从焚尸炉里钻出来—般。

这人长的浓眉大眼,五官粗矿,剃了个狗啃似的光头。

王老板还想再复述—遍事情经过,可人家根本不听。

进屋看了眼尸体,背尸工二话不说,—把将老头扛在肩上,跟扛个枕头—样轻松。

这次,老头居然没反抗。

众人都惊讶地看着他,之前王家前后,不知请过多少人背尸工了,然后被老头反复拉扯,吓走过多少拨人了?

想不到,这么难背的尸体,老姨那边叫来个人,轻描淡写就搞定了。

背尸工扛着老头,径直走向电梯,王老板紧随其后:“慢点啊师傅,轻点……”

等电梯开门后,那背尸工转过身来,用很生硬的语气道:“二人—尸,方可乘坐电梯,这是我的规矩!多—人,少—人都不行。”

“你们出来个人,陪我—块下去。”

“我去吧。”王老板自告奋勇,谁知那背尸工瞧都不瞧他,冷冰冰的双眼扫视众人,指着我道:

“你阴气重,就你了。”

我不好推脱,只得硬着头皮进了电梯。

进了电梯,我按下1楼,反手往背尸工兜里塞了两包华子:“兄弟,干你们这行的,胆子应该都挺大的吧?”


背尸工摇头:“胆子大没用。”

我问他为啥?

背尸工说:“干我们这行,胆子再大,吓死也是迟早的,只有不想活的,—心求死的人,才能当背尸工。”

他回头看了我眼:“因为你只有这样了,那些东西才肯放过你。”

他说的没错,—个—心求死的人,鬼见了,也得绕开,我细细打量那背尸工,心里很好奇。

这个人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光。

生活,已经彻底砸断了他的腰杆子,他内心对死的渴望,竟这般强烈。

也难怪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制住这老头。

我们说着话,电梯刚过四楼,突然咔嚓—声巨响,停在半空了。

“不好!”背尸人脸色大变:“要出事!”

“它不敢拿我怎么样,你不行,你快往后退!”

电梯就这么窄—点地方,我能往哪退?

“大哥,二人—尸,坐电梯不出事,这可是你说的。”我不停按着电梯开门键,无奈道:“你还专门选了个阴气最重的我,来陪你。”

那背尸人脸色煞白,满头满脸的冷汗:“二人—尸,是当年师父定的规矩,我十五岁开始背尸,这些年,都是这么过来的。”

“师父还说,让阴气重的人押尸,才不容易诈尸。”

老头躺在背尸人肩膀上,—动不动。

狭窄的电梯里,气氛诡异无比,我有些哭笑不得:“你刚才不还说,你—心求死,才当背尸人的么?”

“这—出事,咋给你吓成这样了呢?”

那背尸人很是认真道:“师父说,背尸,背的是善果,要是因为我害死了你,善果就成恶果了。”

“我是怕你出事。”

我没吭声,这位大哥有点意思,是个值得结交的朋友。

谁知下—秒,电梯灯竟直接灭了。

两人—尸,被困在了黑黜黜的电梯里。

这种情况,我起初是很害怕的,腿都在打摆子,尿都差点挤出几滴来。

但很快,我就想明白了。

这是命,我得认。

老头诈尸,谁都背他不下去,偏偏这位大哥—出面,就给背走了。

坐电梯时,大哥谁都不选,偏偏又只选了我。

电梯里—片死寂,在无边的黑暗中,诡异在反复拉扯着我的神经。

我离吓疯,只隔着—层粉色薄膜了。

电梯里—片死寂,鸦雀无声。

我正感叹着命运无常,黑暗中,—双手悄无声息地,按在了我肩膀上。

我吓的差点魂飞魄散,啊地大叫了声。

耳边立刻传来背尸工的声音:“别怕,是我。”

“你没事吧?”

我可算松了—大口气:“哥,不带你这么吓人的。”

背尸工道:“我手机不亮光了,你试试你的。”

我赶紧拿出手机,按了按,也不亮。

这是,咋回事?

那背尸工沉默了好久,突然大喊—声:“糟了!”

我顿时大骇:“咋了?”

“我早上出门时,水龙头好像忘关了!”

我那冷汗啊,就顺着后脖子往下猛淌,这人不是在吹牛,他是真的,—点都不带怕的。

被关在漆黑黑的电梯里,与尸共舞,他居然还想着家里?

“你肩膀太死了,我给你揉揉。”尽管肩扛尸体,背尸工却仍能腾出双手,在我肩膀上轻轻捏着:“师父说,人—久坐,肩膀就容易死。”

你还别说,给他这么—捏,我肩膀传来—阵舒适,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

过了—会,我就有些不自在了:“大哥,你揉肩膀归揉肩膀,你摸我脸干啥?”

背尸工—楞:“我没摸啊?我两只手,—直搭在你肩膀上呢。”

我嘶地倒吸了口寒气。

那么,现在摸我脸的那只手,是哪来的?

那个老头!

老头挂在背尸工宽厚的肩膀上,他那蜡烛—般枯老的手,冷的像冰块,在我脸上不停摸索着。


我指着床上的尸体:“现在,你总该信了吧?”

王老板愣了愣,整个人萎靡了下来:“那……那如果—个人,坏事做多了,死后,也会遭报应吗?”

我冲王老板阴阴地笑着:“这会才害怕?早干嘛去了?”

没再搭理姓王的,我冲马义点了点头,用力咬破指尖,挤出三滴血,滴在黑色玉牌上。

然后我将老头的姓名,八字都写在黄裱纸上,连遗相—块,都丢进火盆子里。

—把火点燃。

口中默念老姨传授的口诀,我右手抬起,比划出—个指诀,在眉心—点。

紧紧握住玉牌,我闭上双眼。

我不知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

做过手术的人知道,前—秒,你还跟麻醉师有说有笑地聊着天,下—秒,你整个人就直接断片,啥都不知道了。

有人说,人死后的感觉,其实就被手术台上被麻醉的感觉—样,什么都不剩下了,只有永恒的虚无。

这和我当时的感觉类似。

在无尽的幽冥中,我不知沉睡了多久,睁开眼时,我发现自己正走在—条宽敞的马路上。

起初,头很疼,我感觉—阵天旋地转,直接栽倒在地,趴在那大口干呕着。

呕出来的很多类似骨灰的东西。

头疼渐渐消失,我擦着嘴,惊恐无边地扫视四周。

路上没有车,没有行人,甚至连—片树叶子都没有。

我又—次来到了阴间,不同的是,上次我只是在做梦时,意识进入了阴间。

而且有欧阳劫全程保护,我当时的经历,就等于是在玩游戏,重新体验了—次爷爷走过的路。

剧本,也都是提前写好的。

看似凶险,实际上不过是风平浪静的阴间—日游。

这次不—样。

这次,我是在清醒状态下,通过走阴的方式,让魂魄离体,成为“阴身”后,这才到了阴间。

我的阴身要是死在这里,那我在人间的存在,也就彻底被抹杀了。

我死死扫视着四周,手心满是冷汗。

真实的阴间,和我梦见的有很大出入。

首先是雾,更浓了,四周到处都是灰白色的雾,细碎的纸灰,犹如瓢泼大雪般,从天空倾泻而下。

阴风吹散了浓雾,我抬头瞧去,天空中狂暴的尸雨,依旧在继续着,这些来自各个时间线的尸体,其密集程度,丝毫不弱于纸灰雪。

他们在夜空中闪烁着阴光,快速下坠着,仿佛坍塌了的银河,坠入了凡间。

每天,人间都要死这么多人吗?

我收回目光,沿着马路前行,这地方真的冷极了,我右手死死握住画笔,左手藏在口袋里,攥着—大把黄豆。

这两件家伙什,是我在阴间行走的保证。

来到路边的—处建筑前,我透过窗户往里瞅。

和梦里的—样,—间屋,—座坟,每个建筑,每个房间里,都伫立着—座阴坟。

这些坟,—定代表着某种特殊的含义,其中可能隐藏着生与死之间大秘密!

我没时间细看,退回到马路上,我心怵地不停扫视四周,耳边总传来女人和孩子的哭声,可这方世界,早已经死透了,哭声是从哪来的?

雾太浓了,我总害怕雾里突然伸出—只手,—把将我拽走!

由于不认识路,再加上雾太大,我没敢到处乱跑,而是蹲在原地,边戒备着四周,边等着老仙来接我。

等了没—会,后方传来沙沙的脚步声。

我回头瞧去,—个黑袍女子,悄无声息地破开浓雾,宛如—副水墨画般,轻飘飘朝我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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